漫无边际的水色灵气令人眼前一亮,衡弃春指尖灵力拂动,紧接着,无弦琴在空中炸开一般发出锐响。
每响一声,姑获鸟便退後一步,直到它的羽翅紧紧黏附在楼厌先前所布的金色结界之上。
尖锐的鸟鸣意图顽抗。
衡弃春几乎没有擡眼,只半跪在那里,一双清淡的眸子映出一寸雪色,冷冽程度远甚于这场劫难一般的冬雪。
“鹊知风。”他忽然唤。
夷帝闻言立刻站直了身体,虽摆了一张不情不愿的脸,但还是慢悠悠地往前挪了两步。
他听见衡弃春说:“此一击过後,它便归冥界了。”
夷帝怔了怔,眉心一拧。
他竟然听懂了。
衡弃春想要动杀招。
夷帝抿唇,无以言明的惊诧紧接着涌了上来。
他是最了解衡弃春的,自小被十八界的师祖灌输了无数“道义为先丶慈悲为怀”的狗屁道理,纵使数百年前自己与师门决裂被衡弃春率弟子围剿时,也没见衡弃春对他动过杀招。
神尊从不会这样果决地想要杀一只妖。
这个念头刚一落下,衡弃春便已重新掐了一个诀。
掌心翻起向上,素色指尖掐莲花状,一缕带着浅淡香气的神泽已经倾泻而出。
“铮——”
琴声又动,水色灵力顺着琴弦的拨动如浪花一般延伸,直到逼近那只惶恐无助的姑获鸟。
翅羽翻飞。
随着姑获鸟一声惨烈的啼鸣,这只占据女歧山千百年的上古妖兽终于魂飞魄散。
夷帝默默地滚动了一下喉结,依照衡弃春先前所言,将姑获鸟残存的魂魄拢入袖中,打算带回冥界好好调教。
灵力撤去以後,无弦琴缓缓落回到衡弃春身边,既然在一道仙诀之下回到衡弃春体内,彻底消散于无形。
衡弃春轻轻闭眼,感受着无弦琴与自己的神骨融为一处,唇角不由地泛上一层虚白。
他轻轻吐出来一口气,弃了手中的刀柄,捂着腹部缓缓站起身。
擡眼就看狼崽子正哼哼唧唧地红着眼看他。
心里那股郁气忽然散出来一些,衡弃春轻拂衣袖,顺势撤去了下在楼厌身上的定身诀。
楼厌毫无防备,只觉四肢一阵酸软,“噗通”一声摔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身後那面由他布下的金色结界消匿于无形,上百村民被姑获鸟震聋了耳朵,一个个都满脸惊恐地挤在女树之下。
楼厌没有理会身後的哭喊声,一双狼目紧紧盯住衡弃春小腹上不断渗血的伤口。
随着衡弃春站直身体,小腹已经趋于平坦,而女树上的那颗孕珠也已经彻底碎裂不见了。
除了衡弃春身上的一袍血迹,女歧山上的事竟真如大梦一场。
楼厌从地上爬起来,然後擡手摸了摸鼻子。
他其实没想到衡弃春会对自己下这麽狠的手,毕竟今天中午之前,他还卧在床上唤他“小狼”,并让小狼帮忙咬这咬那。
“师尊……”楼厌叫了一声,尽可能将自己的态度摆放好,朝着衡弃春走过来,语气有些心虚,“师尊你的伤……”
衡弃春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看着狼崽子在自己面前大气都不敢出的样子,忽然轻轻地笑了一声,说——
“楼厌,你找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