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厌猜到他师尊想要做什麽,弯腰抱起貔貅幼崽就退了好几步。
下一瞬,那架绘着雪下腊梅的屏风便烧起熊熊火光,火舌一步步攀升上去,先是梅花的枝叶,继而是上覆的白雪……
旧木与布帛相互灼烧时发出刺耳的“滋滋”声。
溪娘已经停下了诡异的动作,一双杏眼紧紧盯住那面将要烧尽的屏风,瞳孔骤缩,在那面布帛将要被烧尽的时候猛地伸手抓过去。
“不……”
话音未尽,整面屏风轰然倒塌。
南煦站在火海的另一端,垂目看着跪坐在地上徒劳挣扎的疯女人,声音微微泛哑:“神尊将溪娘送到我这里之後又去找楼师兄,当时溪娘神志不清,身上妖气四散。听闻她从前最喜腊梅花,所以我才将这架屏风找了出来,没想到她果然安静下来……”
楼厌冷冷地听着这番话,脑中却一刻不止地翻涌起自己在幻境中看到的画面。
檐下一丛腊梅花迎雪绽开,香气幽微远闻,顺着窗棂探入室内,萦绕床榻上两个旖旎的影子。
那是溪娘最在意的东西,可为什麽——衡弃春竟然这样狠心?
要将她最後的念想也一并毁去。
楼厌暗自紧抿唇角。
近些时日辗转于幻境当中,他心里那团扯不开的乱麻越缠越紧,似乎直到此时才真正接受了自己重生的事实。
而衡弃春与上一世又好像是不一样的。
他垂眼看过去。
木架坍塌,淡色的火焰渐渐消失。衡弃春收回并拢的手指,转而在指尖掐起一道莲花诀。
灵力四散而出。
光泽刺目,一方原本昏暗至极的屋舍顿时明亮起来,楼厌与南煦不由地伸手挡住眼睛,一时看不清眼前的景物。
耳边只剩溪娘悲切的哭声。
良久,等到貔貅幼崽在楼厌怀里不安的蹿动,他们才听到衡弃春开了口。
“煞炁离形,破秽返虚。”
“敕!”
神光顿时消失不见,耳边空寂一片,像处在空冥寂静的荒野。
楼厌恍惚间回到了上一世,他与衡弃春在神霄宫里同归于尽,最後一缕魂魄在天际间飘荡了两百年。
没有意识,没有依托——就是这样的感觉。
太难受了,楼厌忍不住想要将自己蜷缩起来,手臂不由地收紧,怀中的小兽鳞片冰凉,激得他猛地一个哆嗦。
“唔——”楼厌猛地睁开眼睛,顺势看向那架已经烧成灰烬的屏风。
馀烬之後,溪娘垂身跪坐,被烧伤的手指仍在执拗的抓握。
硕大的珍珠正从她的眼角滚落,摔在地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原来衡弃春是要破她的煞气。
楼厌回头,恰好对上衡弃春苍白如水的目光。
端坐莲台的神尊也可睥睨苍生,世间妖魔在他眼里似乎总有败势,就连方才他用的那道诀,楼厌也是从未听过的。
楼厌双手握拳,一时沉默下去。
衡弃春,你到底还有多少本事是本座不知道的……
这个念头尚未落下,爬到他小腿上的貔貅幼崽就发出一声尖锐的鸣叫,楼厌起初以为它在乱叫,听清了那一声之後才猛地一凛。
他转头,看向溪娘原本坐着的方向,“不好!溪娘跑了!”
衡弃春已经调好内息,冷淡的眸子微微眯起,盯着那一地屏风的灰烬若有所思。
事态发展到这一步,花潭镇的所有古怪都得烦了解释。
唯有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