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伤了?”
一派莲香中夹杂了微不可查的血腥气。
衡弃春没有否认,抿着唇角“嗯”了一声,“是我大意,中了人的暗算,幸亏遇见了修竹。”
南隅山几乎从未见过他这副病恹恹的样子,悬在身侧的手紧紧攥握成拳,竟是满腔怒火无处发泄。
巧的是衡弃春竟然在这种时候还要逞强,撑着那副病体俯身一礼,三令五申道,“请师兄降罚。”
南隅山气得一笑,降罚降罚,你以为自己真的金刚不坏麽,现在这幅样子还熬得住什麽罚。
越想越气,他随手将桌案上摊开的书掷过去。
厚重的书本承载着南隅山的一腔怒火,直直地朝着衡弃春飞过去。
谁知衡弃春竟然一下都没躲,任凭那本书摔向自己,纸页在颌下留下一道极浅极细的血痕。
但与那张素白的脸衬在一处,竟显得格外憔悴。
南隅山紧了紧眉心,看向掉在衡弃春膝前的那本书,是他正教低阶弟子通读的《天机录》。
一本书厚达千页,里面囊括记载了修真界全部的历史,纵使是三岁小儿也能成诵。
南隅山盯着这本书,半晌又是气得一笑,擡手指着那本书说,“知道我怎麽罚弟子吧?”
“你既然觉得你有错,那就回去抄书,一个月。”南隅山咬牙切齿,“你给我在山上禁足。”
衡弃春眨着眼睛看他,嘴唇越发抿紧,显然有些意外。
依照南隅山的脾气,这样的大错足以被拎到天台池前述过,不受一顿重罚轻易揭不过去,他甚至已经做好了卸去这个尊主之位的准备。
可抄书……
衡弃春的表情有些纠结。
自从师祖过世,他再也没有受过这种幼稚的惩罚了,一生当中为数不多的几次抄书经历甚至还发生在小时候。
可那都是几千年前的事了。
“怎麽?”南隅山一眼就看出师弟所想,负手站着,挑眉问他,“不情愿?”
衡弃春欲言又止。
挣扎许久,他单手捡起那本《天机录》,撑着地面将自己艰难地挪起来,抱着书冲南隅山躬身一礼,“弃春领罚。”
难得见他这麽识时务,南隅山拧着的那口气总算松下来一些,又看见衡弃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一脸烦躁地朝他摆摆手。
“这次的事我替你那徒弟攒着,别让他再犯到我手里。”他就知道衡弃春是要问楼厌,干脆道,“若再有下次,我定让他後悔拜你为师。”
竟是轻拿轻放的意思。
许是谭承义的确罪大恶极,竟然最看重门规的南隅山也松了口。
衡弃春这样想着,很快就听见他师兄难掩烦躁地向外赶人,“回吧,让魏修竹进来。”
巨大的无尽木投下一片阴影。
天色尽暗,整个仙门都被笼罩在一片昏暗下,下学的弟子零零散散地结伴回自己的住处,衡弃春夹在其间,一身白衣胜雪,周身四散莲香。
渐渐地,同行的弟子便抱着书本小心翼翼地落後几步,再落後几步,直到距离衡弃春很远的距离。
神尊位高,无人与他同行。
好在这麽多年过去,他也早已经习惯了。
衡弃春回到神霄宫时天色刚刚擦黑,殿门敞着,里面悄寂一片,只有那泓泉水不知疲倦地流着,泻过高殿又汇入天台池中。
水声平白无故添人烦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