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满脸震惊地看向衡弃春所说的那只前爪,果然看见毛发只见夹杂着一道新鲜的血痕。
是他被魅妖蛊惑时自己割出来的伤口。
这两日太过惊心动魄,不仅在玄武湖底目睹了上古神兽的陨落,还在夷帝陵中大杀四方,他早就忘了自己身上还有这样一道伤。
没想到衡弃春竟然注意到了。
楼厌晃了晃那只负伤的爪子,有些得意地笑笑——呐,他还挺细心的嘛。
念头方落,一声鸟啼便远远传来。
重明鸟振翅落下,在南隅山身侧长啼一声。
楼厌听得很清楚,它是说山上的妖物已经抓完了。
此次随行的弟子渐次上来行礼,将捕获的妖物一一呈给南隅山和衡弃春看,红狐白猫以及各种奇异灵虫全都在列。
这个过程里,重明鸟始终在一旁看着,唯独在看到灵网中的那群北灰鹟时不自然地避开了视线。
偏私之後大抵又会心虚。
这不仅是人的本性,神明也躲不过去。
楼厌对这些妖物并不感兴趣,全程都百无聊赖地看着,除了在看见笑面猫时得意笑笑丶在看见红狐狸时嗤之以鼻丶在看见北灰鹟时大翻白眼。
其他时候都显得极其正常。
直到一名弟子押上来一只体型巨大的妖,原本安安静静悬在衡弃春手上的狼崽猛地一个机灵,冲着那只妖“嗷嗷”地叫了起来。
是兕妖!是与他同生共死过的兕妖!
兕妖一眼就认出这是和他不打不相识的那头小狼,当即挣开弟子的钳制,朝着楼厌扑了过来。
它跑得太急,被一块碎石子绊倒,“噗通”一声摔跪在楼厌面前,干脆就着这样的姿势嗅了嗅楼厌悬落的尾巴。
气味确认无误。
呜!真的是小狼!
一狼一兕久别重逢忙着叙旧,引得衡弃春和南隅山面面相觑,实在无法用人的思维来理解动物的一些奇怪行为。
良久,魏修竹将兕妖从地上拖了起来,重新交给随行的弟子。
兕妖难过地吸了吸鼻子,一张丑陋的脸上竟很快显露出悲伤的神情。
楼厌颇有些同情地看着它,感慨自己得师尊庇护的命运为和不能落到好朋妖身上。
不过也好,甪端门最擅豢养妖兽,除了里面的上古神兽和上古凶兽,还豢养了无数妖兽和灵宠,用的都是很温和的方式,目的在于帮助妖邪走上正途,不会对它们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等到妖物学会了修练之法,自然会被放归山林。
楼厌轻叹一声,看向兕妖的眼神转而多了一抹不舍。
甪端门修练辛苦,不出意外,这可能是他和好朋妖最後一次见面了。
时近正午,日头高涨,枝叶落尽的树林无遮无避,暖阳投落下来,将这一方被寒风鼓瑟的山林侵上一丝暖意。
很快,有弟子声称已经搜山完毕,确认再无遗漏。
南隅山召出佩剑,宣告御剑回山。
衡弃春顺势将小狼崽往怀里一抱,手臂牢牢地箍住了他的身体,杜绝了他再往自己怀里钻的任何可能。
楼厌疑惑地擡头看去,只见他师尊已经神态自若地召出了佩剑,御剑而行,疾风鼓动,丝毫没有允许他乱动的想法。
眨眼之间,他们居然已经离地百里,连那威名在外的四象山都化作一个渺茫的黑点,紧接着再也看不见了。
目之所及是一片缭绕的云雾,寒风凛冽,一层白霜附着在衡弃春的发丝间,与那头鹤发紧紧融和,难以分清谁是谁。
楼厌从始至终都被衡弃春紧紧箍在怀里,肚子被勒得发紧,连呼吸都有些费劲儿。
他两爪攀住衡弃春抱自己的那只胳膊,尖锐的指甲将衡弃春的袍袖全部勾出细丝,好好一件衣服彻底毁于一旦。
然而衡弃春连看都不看他。
楼厌十分不满地伸长脖子乱叫一声,“嗷!”
这一声总算引来了衡弃春的注意。
他单手御剑,另一只箍住他的手在狼的後颈上掐了一把,声音穿过云层,带着一点儿斥责,“安静。”
楼厌怕他师尊的静音诀,闻言果真不再乱叫了。
他只好一味地攀住衡弃春的胳膊,十分渴望地扭头看看神尊被他扯大了的衣领,然後委屈得吸了吸鼻子。
为什麽不让进去了?
想当年将我捡回十八界的时候,不就是让我钻到衣服里面带回去的嘛?
怎麽现在就不行了!
狼完全想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