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厌端着瓷碗的手禁不住抖了抖。
两辈子了,他什麽时候听过衡弃春这麽关切的话,宁愿自己病着都不愿让他低头求人……
呜……
楼厌吸了吸鼻子,更加下定决心要替他师尊请来大夫。
他搅动了一下手里的羊乳羹,舀了一勺凑到自己唇边试了一下温度,确认那碗羹汤还算温热,才又仔细地喂给衡弃春,“那师尊再喝一口牛乳。”
方才只说了几句话,衡弃春却觉得自己的嗓子又莫名干哑起来,他躬了躬身体,顺着楼厌手中调羹的方向主动凑过去,轻轻抿了一口。
牛乳的甜香顿时蔓延了整个口腔,一捧温热顿时从舌尖涌进胃里。
衡弃春喉结滚动,默默感受着这口温热将自己尽数包裹起来的感觉。他仰面靠在身後的软枕上,刚想夸赞一下楼厌的厨艺,就觉得胃里一阵翻涌。
“唔……”
楼厌吓了一跳,眼睁睁地看着衡弃春握着床榻想要起身,费力程度以至手背上青筋四起。
他愣了半天才後知後觉地意识到衡弃春想要吐,手忙脚乱地端了盆盂递过去,“师尊?”
衡弃春把刚才吃下去的羊乳羹全吐出来了。
他唇角泛白,在这之後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一直在干呕,躬身的姿势使得肩膀轻颤,胸腔止不住地起伏发抖。
楼厌不记得他吐了多久,或许是一炷香,也或许只是一盏茶。
他换了一盏温水试图喂衡弃春喝下去,但衡弃春只喝了一口就全部呛了出来。
完了。
楼厌捧着剩下的半盏温水僵在原地,看着衡弃春脸色惨白手脚发抖的样子,止不住心慌意乱。
——他师尊居然已经病到这个地步了吗?
门边的小竈上生了一捧火,屋里不算很热,但楼厌的额头上却很快就起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他将手里的瓷盏子放到一边,皱眉苦思片刻,果断擡手掐了一道诀。
先前衡弃春在花潭镇被虚生子所伤的时候,魏修竹曾对衡弃春用过续灵诀,那时便取了他一滴血为衡弃春疗伤。
楼厌虽然不懂医修所用的符咒,但他的灵力对于温养衡弃春的身体,或许是有用的。
一道淡金色的灵力凝结于指端,楼厌口中默念,用最温和的方式将灵力渡到衡弃春体内。
楼厌肆无忌惮地挥霍灵力。
反正已经被山民发现了一次了,他也不怕再被发现第二次。大不了就说着真的是九子母显灵,给他们家送孩子来了。
良久,楼厌收了灵力,顺势坐到床边将衡弃春揽到怀里,盯着他师尊额头上那曾明显的汗珠,问:“师尊,好点儿了吗?”
衡弃春没有办法说话。
方才那阵干呕耗费了他太多的体力,此刻一丝一毫的力气都提不起来,只能浑身瘫软地伏在楼厌腿上,胸腔仍在一起一伏的震动。
但此刻小腹温热,楼厌渡进来的灵力还在他的体内游走,那种不适感倒也的的确确减轻了很多。
衡弃春轻轻地呼出来一口气,闭着眼睛轻轻地“嗯”了一声。
得了这道细弱蚊蝇的闷哼,楼厌那颗慌乱至极地心才算勉强安定下来。
他不敢再喂衡弃春吃东西,看他这副病恹恹的样子,也不敢放任他自己一个人在家里,只好就着这样的姿势将人揽在怀里,一边观察衡弃春的反应,一边轻轻地晃他。
时间就此被拉得很长,窗外光影挪动,阴霾的云层使天色忽明忽暗,不多时就从日中挪到了下午。
衡弃春已经又不知不觉地睡了,只是睡得不太安稳,梦中也紧紧蹙着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