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死攥了一下掌心的椅子扶手,将自己从椅上撑起来,三步并至两步走到虚生子的面前,倾下身子歪头打量他。
虚生子俨然知道许多他不知道的事。
于是楼厌没有再执着于“九冥幽司界的妖魔为何变得这麽蠢”的问题。
“你还知道什麽?”他俯身看着闭目的老道士,心头忽然闪过一个恐怖如斯的念头,一字一句地补全刚才的问题,“关于我师尊,你还知道什麽?”
“贫道的确不知。”虚生子睁开眼睛,用一双浑浊的老目看向眼前将要亏得真相一角落的魔主,“记事珠可记六界万事,却无法记神明事。”
“仙君上次在记事珠所见的,便是记事珠里载录到神尊的第一幕,那之前……”虚生子的尾音脱得很长,“那之前则是属于神明的一片空白。”
楼厌只觉得心头轰鸣一声。
他完全不知道这之後他是怎麽挥退虚生子,怎麽责令虎妖出去拦住南隅山,又是怎麽浑浑噩噩地走到了囚禁衡弃春的房外。
夜寂无声。
无相渊外的仙道衆人仍在叫嚣不已,而眼前房门紧闭,一盏鬼灯撑起这漫无边际的长夜。
楼厌闭上眼睛,入魔以後,他所有属于妖狼的本性全部得以施展,目明耳聪,即便是百里之外的风吹草动,也可以被他察觉。
此时此刻,隔着一道石门,里面的呼吸声格外明显。
楼厌推门而入。
环绕于他身侧的几只暗红色鬼火趁势从门缝里溜进去,在不经意间演变成几只血红色的蝴蝶,振翅闪动,缓缓盘旋于榻边。
衡弃春就坐在那里。
暗色烛光之下,那一身洁净到底的白裳格外刺目扎眼,雪色鹤发披盖一肩,衬得一张面容清淡至极,似一团浮在天际的云雾,纵使近在咫尺,也仍看不真切。
但楼厌很想看真切,于是又往前走了一步。
衡弃春的下巴上泛着一片不起眼的淤青,是楼厌上一次在地牢里掐出来的。
楼厌盯着那团突兀的颜色,瞬间钉在原地不敢动了。
这都多久了?
外面的叫嚣声已经响了数日,他已经有数日没有见过衡弃春。
上神之身,旧伤竟难愈至此吗?
楼厌一时恍惚,眼前一刻不停地翻涌起一些旧日画面。
例如天音殿中,衡弃春跪地受罚,灵力大损;例如花潭镇里,衡弃春遭到虚生子的暗算,险些命悬一线;再例如,他的脊背之上……
楼厌目光一凛,快步走过去,伸手抚上衡弃春下巴上那小小一团淤青。
衡弃春没有动,只在挣扎时激起一阵铁链碰撞的声音。
——四条金色的玄铁链从床脚探出,依次绑在衡弃春的手脚上,链上魔气笼罩,将衡弃春紧紧束缚住。
下颌下的手指泛着一层凉意,力道越来越大,衡弃春不免蹙了一下眉心,挣动铁链的声音越发刺耳。
楼厌充耳不闻。
他似乎毫无怜悯之心,拈着衡弃春下巴的拇指一路向右挪移,而後停在衡弃春的唇角处。
他第一次这样打量师尊的嘴唇。
很薄,唇瓣颜色极淡,大多时候总是轻轻抿在一起,不知什麽事情惹得他高兴了,才会大发慈悲似地勾一下唇角。
同他的人一样淡。
楼厌将指腹压在衡弃春的唇角处许久,内心忽然升起一阵阴暗的报复欲。
那种急不可耐地欲。望立即就压过了他想要探知真相的决心。
他转动手指,用拇指和食指轻轻分开了衡弃春的唇瓣。
手指撬开紧咬的牙关,激起衡弃春一声闷哼。
“唔——”
指腹碰到坚硬的牙齿,紧接着是一片温热的口腔,以及口腔里被手指激撞而起的丶黏腻的唾液。
楼厌被那种感觉牵得一叹,莫名想到在人界的书里看见过的两句拗口古文。
第一句——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
第二句——上下俱绝。
他的手指不安分地在衡弃春的口腔里耸动着,而衡弃春——
一双眸子被逼得通红,呼吸不畅,只得仰长了脖颈,喉结不断滚动吞吐,但怎麽也无法咽下那些被楼厌刺。激出来的口水。
滑腻的感觉逐渐侵蚀他整个口腔,很快,透亮的涎液便顺着嘴角滴落下来。
楼厌无视他全部的挣扎,灼灼地曲起关节,将自己的的整根手指全部埋入衡弃春的口腔。
他想,这是他最後一次这样做。
无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