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厌冷戚戚地睨着这只狂悖的鸟,皮笑肉不笑地回它一句,“来看看他是不是被他的爱蛇吃干抹净了。”
重明鸟愣了一下,原本不屑的神情立刻垮了下来。
它偏头重新打量了楼厌一会儿,确认他身上的气息与衡弃春如出一辙,这才勉为其难地撤开一步放人进去。
“魏修竹在月台。”重明鸟迟疑了一下,“你们最好……小心点儿。”
楼厌觉得它纯属是在大惊小怪。
他又不是头一次来甪端门,虽算不上熟悉,但大致方位还是摸得清的。再说了,这山上又没有什麽妖魔鬼怪或山禽猛兽,有什麽好值得大惊小怪的。
楼厌这麽想着,一路带着貔貅涉山而过,绕过两条小路就到了月台。
甪端门占据十八界中最高的一座山峦,于此处可以观赏绝佳月色,故而取名叫“月台”。
此刻晨光稀薄,弦月已沉,天边凝着一层薄雾,透过那层朦胧的雾气,隐约可以见到月台上的人影。
他没穿校服,着一身竹绿色的宽袖纱袍,冷风瑟缩间衣袖翻飞,映出一个模糊的影子。
头发半束,只斜插了一支竹簪,衬得那张脸越发懵懂无害。
楼厌下意识觉得那一身衣服极不衬此时的气节,但除此之外倒也没觉得有多异常。
貔貅长沉了些,抱久了难免累手,他换了一只手将小东西拎着走,刚往上拾阶两步,擡头就对上了魏修竹的视线。
他猛地震了一下,周身一个哆嗦。
只见魏修竹侧身坐着,撑起的手臂衣袖滑落,露出一截素白的手臂。
借着稀薄的日色,可以看清那条手臂上正盘了一条白蛇,蛇身细弱,冰凉的鳞片正紧紧贴着魏修竹的手臂,从他的衣袖间钻进去,又从领口处探出头来。
艳红的信子吐出来,正发出刺耳的“嘶嘶”声。
渗人。
纵使楼厌是狼也仍觉得毛骨悚然。
原来貔貅幼崽口中的魏修竹“好像撞邪了”是这样一副场景。
这热闹实在不好看。
楼厌已经在思考找什麽理由抓紧时间离开这里,魏修竹却已经看见了他,慌乱至极抓着袖子将衣服拢起来,让那条小白蛇安安稳稳地盘在自己的衣襟里。
魏修竹站起来,双手背後憨笑一声,露出口腔里的那颗小虎牙,听语气是有些意外的:“楼师兄,你怎麽来啦?”
楼厌的视线与那双杏眼对视片刻,随即不着痕迹地挪开,轻咳一声说:“还不是我师尊担心你,特意让我来看看。”
瞎话张嘴就来,他这时候倒是知道把衡弃春搬出来了。
魏修竹反应慢一拍,慢吞吞地“啊?”了一声,“神尊担心我做什麽呀?”
楼厌拎起手里活蹦乱跳的小貔貅给他看,“诺,这小东西说你大半夜不睡觉爱跟一条蛇说话,怀疑你要走火入魔了。”
被卖了的貔貅:“咻?”
狼?你卖我??
楼厌面不改色地将小东西随手一扔,确保他四肢爪子着地,忽略他聒噪的控诉声,淡笑着看魏修竹,静等他的回答。
魏修竹“唔”了声,脸上浮现出一抹不好意思的笑,连脸颊都不自觉地泛红。
他毫不怀疑楼厌的话里掺了水,拍了拍肩膀安抚里面的小白蛇,才又挪噎着嘴唇说:“没有走火入魔。”
“自上次四象山之後,师兄始终没有回来,甪端门的事务虽有掌门师尊操持,但蛊宗上下还是没了主心骨,我更担心师兄是出了什麽事……”
他说到这里不由地顿了顿,再擡眼时竟多了抹小心翼翼的神色,像是怕楼厌骂他,声音也低了许多,“我整夜难以安眠,只好把心思都放在饲养小兽身上,幸好!”
他眼眸一亮,扯开自己的衣领将那条小白蛇捞出来给楼厌看,语气兴冲冲的:“幸好我找到了这条小蛇,它虽然是我从四象山上捉回来的,但竟十分粘我,只要与它待在一起我就觉得心安。”
他这样伸手一递,楼厌才真正看清了他口中那条白蛇的样子。
只见蛇身细长银鳞细密如雪,通体雪白。三寸长的身子缠在魏修竹的手臂上,竖瞳如墨,吐信时露出一点猩红。
它擡头寸许,凑到楼厌手边,对着他重重地“嘶”了一声。
楼厌弹跳躲开。
“不要吓到楼师兄。”魏修竹连忙将小白蛇抓回来捧到手心里,自言自语地叹了口气,“要是师兄在就好了,他一定也会非常喜欢你的。”
似乎是感受到楼厌对这条蛇的不喜,他将小白蛇搂得更紧了一些,甚至安慰似地在它头上吻了一下。
他要爱上这条小白蛇了。
楼厌看着这幅诡异的画面,不由地将这条蛇与浮玉生的身影重叠在一起,一时间连上一世魏修竹囚禁浮玉生的传闻都有了源头可以回溯。
傻孩子。
楼厌哀叹一声。
那就是你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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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