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来的很多年,狼崽子都会抱着尾巴蜷在床上等他回来。
如今夜一般。
衡弃春轻轻吐出来一口气,被冰雪冻久了的一颗心终于在这个雪夜里得以舒展。
他轻声走到榻边,没有吵醒熟睡的楼厌,而是小心地坐到榻上,侧身,托着小狼最不敏感的前肢将小东西抱起来。
然後低头,径直埋上小狼毛茸茸的後颈。
外面窗棂上碎冰断裂,敲在地上“啪嗒”一声脆响。
是一片柔软漾出来的声音。
寒雪凛冽,毫无止息之态。
夤夜之後雪势越发弥大,堆遍八角镇,门庭难开,凡间百姓更加闭户不出。
果真成了旧志中记载过的妖邪祸世之相!
数九隆冬的天,屋里没设暖阳符,但楼厌觉得热死了!
他在睡梦里烦躁地动了动手指,企图松开自己一直抱着的狼尾巴,手心刚一挪动,光滑细腻还带着一丝凉意的触感就抵入掌心。
楼厌倏地睁开眼睛,睡得再沉也被吓醒了。
他惊恐地低头看向自己手心里抓握着的东西,满脑子只剩一个念头——
尾巴呢尾巴呢,他睡前变出来要让衡弃春看的尾巴呢?!
一觉睡得太沉,且又是被吓醒的,楼厌一时生出了满身的汗。
黏腻的触觉之下,他迟疑着转头看向身旁的另一处温热,这一看就是一惊,身上热汗不减反增,一双眼睛在拂晓的沉夜中瞪得老圆。
嗷!
衡弃春正与他同塌而眠,而且他手里抓着的不是自己的尾巴,是衡弃春的手指!
怎麽回事!
难道是他睡得太沉,无意中把衡弃春的手当成尾巴了?
想到这里,楼厌果断伸手向後摸了一把,发现自己的尾巴居然已经不知什麽时候收回去了。
他现在都这麽厉害啦?不念归元诀就能把尾巴变没!
楼厌又惊讶又害怕,又觉得自己攥着衡弃春的手指睡觉很丢人,在床上扑腾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消停下来。
动作太大,成功把睡在旁边的衡弃春吵醒了。
正是黎明前最暗的那段时间。
衡弃春这一觉睡得很沉,又恍恍惚惚梦到了许多以前的事——狼崽子气他下山抓妖不带自己,在他外出的三天里卯足了力气在床上刨出一个大洞,企图让他在熟睡之际滚下床榻。
所以衡弃春被吵醒之後的第一件事是起身把床褥揭开仔仔细细查验了一遍。
楼厌一脸懵然地被他师尊赶到床脚,随後又一脸无辜地从床尾爬回来,一脸困惑地问:“呃,师尊?”
床上没有洞。
衡弃春借着窗外明亮的雪色环视一圈,确认自己此时正与仙门一同暂居在八角镇的客栈里,才终于从那个冗长的梦境里醒了过来。
他睡时没有束发,满头鹤发垂落在肩上,在浓重的夜色中隐约透出那张清冷倦怠的脸。
责问楼厌:“天还没亮,你不睡觉又在折腾什麽?!”
上来就骂……
楼厌有点儿委屈,弓着脖子“哼哼”两声,总算想起自己应该说什麽,语无伦次地组织了好一会儿语言才把话说明白:“我本来是在等师尊回来的,不知道怎麽就睡过去了,可能……可能睡太死惊扰到师尊了。”
狼崽子垂下头,瓮声瓮气的:“我错了……”
感觉师尊心情似乎不太好,他怕被骂心术不正,因此没提尾巴的事儿。
只一副要多乖有多乖的样子跪坐在那里认错,一番话说完引得衡弃春立刻擡手去摸他的额头来确认小徒弟是不是发烧了。
不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