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弃春不知他为什麽忽然发这样大的脾气。
但修竹那孩子毕竟不会说谎,师兄对楼厌都如此嫉恶如仇,如今他知道自己看重多年的弟子也是妖身,还不知要把浮玉生罚成什麽样子。
他抿唇想了想,还是不打算当着华九遥的面儿把话说得太过直白,只是说:“师兄说没有,那就没有吧。”
“衡弃春!”
衡弃春觉得自己已经言尽于此,因而没有再理会已是盛怒的南隅山,拱手行了一礼,作势便要告辞,“事出紧急,迫在眉睫,我先去九冥幽司界。”
“师兄。”衡弃春顿了顿,还是忍不住劝到,“我觉得你脾气不太好,最好改一改。”
南隅山:……
直到衡弃春和华九遥相继告辞离去,天音殿的殿门开了又阖上,浓酽的夏阳弥漫整个居室,衡弃春还忿怏怏地回过神来。
他起身,绕过桌案走向内室,顺手掀翻了桌案上的那只茶盏。
“小时候师祖要禁你的情。欲,我就不该拦着!”
一句恶语越过一重结着紫电的结界,传入小白蛇的耳朵。
後者正专心致志地将自己盘踞在结界之上,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连吐蛇信,在寂静的一方居室里发出渗人的“嘶嘶”声。
南隅山额xue猛地跳了两下,忽然觉得衡弃春和他门下那只孽徒都变得亲切了起来。
“变回来!”他对着那条白蛇说。
浮玉生冲他歪了一下脑袋,静待片刻,等到南隅山快要控制不住哦越过结界进来收拾他的时候才念了个归元诀。
一瞬间绿光乍起,不曾遮掩的妖气散布出来。
再定睛看时,那条盘踞在结界上的白蛇已经化作人形,正屈腿坐在地上,笑吟吟地舔了舔嘴角。
南隅山冷哼一声,“平日挺稳重的人,怎麽,露了原形便不装了?”
“没有。”浮玉生立刻正色起来,曲动膝盖在里面跪坐起来,“弟子知道师尊囚我在此是为了让我反思,也是为了保护我。”
“别以为我不知道昨晚修竹来过。”南隅山眯眼看他,片刻之後又是一声冷哼,“更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两个在这里做了什麽。”
浮玉生怔了一下,大概是有些意外,那双狭长的柳目中立刻盛起笑意。
蛇智多妖,他立刻转了话题,问南隅山:“昨夜我感知到蛇族寻过来了,今早那股气息就不见了,想来是师尊出面才将他们劝走,多谢师尊替我费心。”
“谁有心思管你的破事。”南隅山负手,并没有再与他对视,只是淡淡说,“只不过是今早唤重明鸟来过,蛇族天性怕它,见之立即逃窜了。”
说到这里他又忍不住睨向浮玉生,拧眉道:“我倒是很好奇,你以蛇身管理甪端门那麽多年,是怎麽做到在重明鸟面前不打哆嗦的?”
“不会的。”浮玉生笑了笑,“我蒙师尊大恩收留,既承仙道,便应承起道心。”
“重明鸟是上古神兽,我岂会惧怕神明。”
静默。
偌大一座天音殿中,师徒两人隔着一道紫色结界遥遥对望,日影挪移,在这间偏静的居室里投下一片照影。
良久,南隅山擡手撤去了那面结界,侧身对自己的首徒说:“出来吧。”
“师尊?”
“如你所言,便应承起道心,九冥幽司界的妖魔在外作乱,岂能坐视不理。”
浮玉生心头一触,转瞬就明白了南隅山的意思,却迟疑道:“楼厌他……”
“弃春说不是他做的。”南隅山打断他,“我姑且信这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