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自己一手养大的狼崽子痛得连声音都发不出来,那只手却还攥着自己的衣袖不肯撒手,手心里的汗水将那截布料攥出鲜明的指印,无不彰示着他的痛苦。
貔貅幼崽吓了一跳,不知道从哪个角落又冒出来,急迫地拽衡弃春的袍尾。
救救狼狼!
衡弃春终究不忍。
静了片刻,他顺着貔貅拉扯自己的力道蹲下。身去,掐一个回春诀,将自己的灵力缓缓注入到楼厌体内。
温和的丶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莲花香的灵力在身体里游走了一圈,像是一只温柔有力的手,一点一点归拢那些躁动的魔气,安抚他剧烈跳动的心脏,又缓缓抚平了他的魔骨。
楼厌脸上的惨色终于褪下去几分,一寸一寸,可以勉力撑住自己的身体。
但他的仙脉已经被抽出,体内没有容载这衡弃春灵力的地方,衡弃春见他缓和下来,就逐渐将自己的灵力抽了出来。
小狼崽的眼睛就随着衡弃春的动作转动起来,眨都不眨地盯着他的指尖转来转去。
留恋的丶贪婪的丶敢怒又不敢言的。
衡弃春起身,袖口垂落下来,自然隔断了楼厌灼热的视线。
他又一次与他对视。
“你既已入魔,就该舍去仙脉,而你却偷窃天音殿中的佛珠压制魔气,让仙脉与魔骨在你体内片刻不停地冲撞反噬,你——”害怕忽然眯起眼睛,露出了今日的冷冽沉着之後第一缕困惑的目光。
他大概又想问楼厌“你在做什麽”,话一出口却骤然变成了——“你不疼麽?”
你不疼麽?
他不问还好,一问就让楼厌控制不住地想起自己被强行抽走的仙脉。
狼崽子立刻就不爽了。
楼厌偏开头,终于舍得切断自己与衡弃春视线之间的联系。
他伏在地上嗤笑一声,不答话,却撑住地面猛地站了起来。
师徒二人再次以极近的距离面对面站立,楼厌凭着自己此时的身量垂眼看下去,傲然,“今时不同往日了。”
“现在应该是师尊在求我。”
衡弃春疑惑挑眉。
楼厌单手拎起一旁的小兽,示意衡弃春回头。
身後的池水里,鲛鱼幼子正攀着池壁探出头来好奇得打量这一切,注意到两人的视线,它又着急地缩回了水里。
池水之上,悬挂着一直硕大的金色鸟笼。
里面睡着“早就死了”的毕方鸟。
衡弃春意识到什麽,正要开口,就看见扣完擡手结了个鬼印,魔气将鲛鱼和毕方鸟一齐笼罩起来。
身份陡然转变,居高临下的人不再是衡弃春。
楼厌说:“师尊如果想让它们多活一些时日,就乖乖待在我这里。”
衡弃春回头,忽然吐出两个字,“身份。”
楼厌没听懂,还以为衡弃春在让他认清自己的身份,于是拧眉“嗯?”了一声。
“我要以什麽身份待在你这里?”
楼厌一怔,旋即笑开,想起自己上下两辈子都不曾压下去的阴暗心思,吮着自己的牙齿说:“当然是……”
他靠到衡弃春耳边,轻轻吐出两个字。
衡弃春偏头看他。
楼厌又笑一声,拎着吱哇乱叫的貔貅大跨步地从衡弃春身边挪开,与他擦肩而过之际,楼厌擡手拍了拍衡弃春的肩膀。
“屠戮合欢宗时搜出来许多有意思的书,一会儿我让人送过来,师尊一定要好丶好丶研丶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