擡头之际,却听见楼厌慢条斯理地问它:“你看本座,还活着吗?”
虎妖就认真地擡头瞅瞅,见它们魔主眼神聪慧神色阴暗,除了领口遮得严严实实的,其馀的什麽异常都没有。
肯定是没有死的。
于是它答:“当然活着。”
“那它就一定也还活着。”不等虎妖问出口,楼厌就已经自问自答地解释说,“因为,那是本座的原身。”
虎妖反应慢了半拍。
片刻之後,楼厌已经起身进了内殿,徒留它一头虎跪在原地,後知後觉地张大了嘴巴。
它居然差点儿忘了!
魔主在入魔之前非人非仙,而是山野之中的一头妖狼!
妖物必有原身,原身在妖在,原身亡妖亡。
魔主还好端端地喘着气儿呢,所以他的原身定然还活着!
虎妖似乎被这个念头鼓足了信心,二话未说,擡腿就跑出去了,看那架势,是要将六界之中长得像狼的动物挨个儿抓回来。
楼厌停在内室的门前,习惯性地擡手去敲眼前那扇木门,手臂擡起在半空中足足两刻钟有馀,然後下定决心似地将麻透了的手臂放下来,径直推开紧闭的房门。
与魔殿中的任何一处都不同。
眼前烛灯燃着,将一室照得暖融明亮。
零星几只血色蝴蝶悬落在窗棂上,暖色屋舍之中床帐丶桌几丶书案不可或缺,完全是按照神霄宫厢房里的规制来的。
衡弃春正坐在桌前,仔细翻阅一本不知名的旧书。
楼厌推门的动作太急,不经意间带起一阵阴沉的冷风,使衡弃春的袍袖发丝一并拂起,手中纸页沙沙作响。
动静不小,但他就是没有擡头,仍聚精会神的盯着手里那本书。
火光晃动间,映出他半边清俊的侧脸,眉目清润,纤长的睫毛被亮光打落下一小片影子,盖在眼睑之间。
一派静谧融洽。
如果忽略掉他手中那本不合时宜的书的话。
楼厌作弄出来的所有声音都在衡弃春的无视中归拢于无形,他愤愤地站在原地磨了磨牙齿,径直冲上去将衡弃春手里的书夺了出来。
不像狼,像一只快要被主人抛弃的狗。
衡弃春终于淡淡地擡头看他,注意到狼崽子炸毛的头发和气势汹汹的一张脸,又忍不住勾了勾嘴角,莫名其妙地问:“怎麽了?”
他的视线很快随着楼厌的动作落在那本书上,眸光微动,不由又是一笑,“不是魔主殿下说,让我好丶好丶研丶读麽?”
手中的纸页顿时因为这四个被刻意重读的字变得滚烫起来,楼厌指尖蜷了蜷,将那本书的封皮扣得将要溃烂。
他终于想起自己说过多麽重要的话。
那书页上的字他认识,是用篆文写下的——合欢志。
妈的。
楼厌在心里暗骂一声。
但衡弃春还饶有趣味地看着他,使他怎麽也不敢露怯。
楼厌磨了磨自己那颗已经快要变得平滑的後槽牙,忽然倾身向前,将手中的书重重拍在衡弃春面前的桌案上。
火光猛地晃动了一下,楼厌顺势伸出手,用强劲的手指点上那个“欢”字。
他偏头问衡弃春:“那师尊倒是说说,此书研读数日,可看出什麽门道来了?”
衡弃春向来吃软不吃硬,此时更不会吃楼厌这一套。
狼崽子越强硬,他就越发游刃有馀,不答他的话也就算了,反而还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在明明灭灭地火光中极淡地笑了一声。
“试试?”
楼厌懵了一下,用力过猛的手指就此绷直在书页上,过了好久才僵硬地转了一下脑袋。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麽……”
“试试。”衡弃春面不改色地强调,“毕竟我是魔主殿下的禁脔。”
他看着楼厌,神色丝毫不见波澜,“殿下好奇书中所讲,我自然该陪殿下‘试试’。”
“腾”的一声。
楼厌只觉得有什麽东西叫嚣着从丹田翻涌上来,楼厌已经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满脸爆红地扭头往下看去。
他的腿提着衡弃春的胯,浑身的肌肉都紧紧绷起来,胸口起伏,喘息不定,一身燥热的火,连宽大的衣衫都控制不住地鼓了鼓。
而这仅仅是因为衡弃春的一句话。
再开口时,楼厌已经完全找不出自己本来的音色,只听见自己结结巴巴地说:“那,那,那那那就……”
“那就试试吧。”
最後衡弃春替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