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厌瞳色一震。
“还是说,你觉得是你活该?”
楼厌紧紧抿了一下嘴角,情绪波动间牵起胸腔一阵剧烈的颤动。
他不敢说自己曾经的确认定衡弃春是个道貌岸然的僞君子,更不敢说,他当真觉得自己该死。
可他又做错了什麽呢?
楼厌吐出一口气,胸腔立刻瘪下去,心里瞬时空了一片。
“师尊不该舍弃神骨。”他忽然说,“你若是上神之身,尚且还有与我相抗的底气,可如今你已是凡人,纵然我想杀人,你又能如何呢?”
寂静。
连城一串的雨珠坠过来,随後是衡弃春对他招招手。
楼厌犹豫了一下,很快朝着他走过去。
“我的确不能如何。”衡弃春擡手,指尖在他眼角的那颗泪痣上逗留了一瞬,说,“因为我说过,不会不要你。”
“小狼,师尊不会不要你。”
只这一句话重复了两步,楼厌眼角的泪水便汩汩地留了下来。
他是狼,生性要强,除了装娇弱扮可怜的时候,从未在衡弃春面前掉过眼泪。
灼热的泪水划过脸颊,在下颌处晃荡了一下,然後一股脑儿涌入脖颈。
烫得他真个个人都缩了一下。
“出息。”衡弃春骂他,“为师言出必践,说了要你就是要你。”
“日後不许再以人命妖邪我,更不许再试探我的意思。”
没反应,狼崽子哭得正起兴。
衡弃春又伸手钳上他的下巴,打量着面前梨花带雨的一张脸,不满地蹙了一下眉,“啧……”
楼厌忙不叠地点头,下巴像鼓点一样在衡弃春的掌心里一下又一下地敲动。
“我听见了。”他闷闷地说。
小狼信骗又信哄,这种时候总是这麽乖。
衡弃春静静地打量他,等到楼厌哭得差不多了,他才翻过掌心,用手背抹了抹小狼脸颊上挂着的眼泪。
他看起来很平静,丝毫没有知晓楼厌杀人之後的盛怒,只是淡淡地嘱咐:“回去收拾收拾,好歹是掌管了九冥幽司界魔主,哭成这副模样,像什麽样子。”
楼厌抽抽哒哒地在他的手心里乱蹭,然後胡乱地点头答应。
等到他勉强平静下来的时候,却发现衡弃春正温和地看着他,然後主动吻了他的眼角。
带着一丝凉意的嘴唇吻过他眼角的泪,随後一点一点攀上他的嘴唇。
他们在一天雨幕中接了一个绵长的吻。
一吻罢,衡弃春拍拍楼厌的肩膀,说:“回去吧。”
楼厌睁开眼,看见衡弃春正要拾步下阶。
一瞬间的恐慌如潮水一般将他笼罩起来,楼厌站在廊下不敢乱动,惨戚戚地冲着衡弃春叫了一声,“师尊……”
“我去见你师伯。”衡弃春说。
楼厌没有再阻拦,只是眼睁睁地看着衡弃春。就这样走入雨幕之中。
他神泽尽失,甚至没有用避雨符
廊下只剩楼厌孤立无援。
对师尊的承诺让他不敢再往前迈一步,而某些隐约的预感又在此刻重重地戳上他的心口。
他知道。
无计可施的人并不是衡弃春,而是沦为神明败子的丶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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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狗头叼玫瑰][狗头叼玫瑰][狗头叼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