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动。”衡弃春神色未变,只钳制狼爪的手略加了几分力气。
他的指尖泛着凉意,带动一指冰凉的药膏覆上楼厌的伤口,起初还冰冰凉凉的让人觉得很舒服,但不过片刻,楼厌的脸色就陡然一变。
灼烧一般的痛觉侵袭他整条手臂,一瞬之间经脉剧痛,这种感觉似乎又要将他拉回到当年的天台池底。
楼厌又疼又怕,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指爪因为剧烈的疼痛而蜷缩痉挛,再也使不上一丝力气。
他越来越确信自己被药宗耍了,当即忍不住伸长了脖子长叫一声。
“嗷呜——”
神霄宫外栖息的宿鸟被惊飞了一半。
衡弃春“啧”了一下,随手一个诀掐下去止住楼厌的咆哮,“又乱叫。”
张大嘴巴的楼厌:???
他喉间滚动,试探性地呜咽两声,却发现自己一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来。
又是这种不能说话的感觉。
静音诀。
辗转两世,他连天台池都逃过了,竟还是没有逃过他师尊的静音诀。
嗷呜!
楼厌愤愤地张嘴咬了空气一大口。
衡弃春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此时不由地蹙了蹙眉,看向小狼止不住瑟缩抽搐的狼爪子,疑惑问道:“有那麽疼?”
他不问还好,这句话一问出口,楼厌直觉地自己那条手臂火烧火燎一般,一双眼睛立刻漫上血色。
他出不了声音,只能弓着身子将自己蜷缩起来,微卷的狼毛随着这一动作颤颤巍巍地抖动起来,看起来十分痛苦。
看起来凶神恶煞的小狼此刻却缩成这样毛茸茸的一团,衡弃春没理由不心疼。
他将手边泛着药气的瓶瓶罐罐一并推远,擦干手心和指尖残存的药膏,默念一声解了楼厌的静音诀,然後好声好气地抚上楼厌的後背。
神尊孤活了上千年,从来没有哄过人,绞尽脑汁想了半天,最终捋着楼厌後背的毛轻哄一声:“别矫情~”
话一出口,他自己都觉得太僵硬了。
楼厌张了张嘴,喉间发出极小声的一道闷哼,随後怒气冲冲地别过了脑袋。
馀痛未消的爪子也收回来,说什麽都不肯再让衡弃春碰了。
师徒两人闹腾了两辈子,衡弃春这次算是惹到小狼了。
严重程度仅次于上一世他亲手将楼厌推入天台池“绳之以法”的那一次。
楼厌决定自己变成人形之前都不会再理衡弃春一下。
次日一早,积雪已经覆盖满山。
山岭俱白,屋檐楼脚都被埋没在这场厚雪之下,一派琼楼玉宇之态,早起修炼的弟子弓着身子走得飞快,生怕被冻僵在这场隆冬的初雪间。
丝丝缕缕的寒意自窗隙之间钻进来,席卷一室凉薄。
外面雪还在下,无休无止一般。
衡弃春早起打坐的时候就没有看到楼厌,整个十八界都静悄悄的,丝毫不像小狼从前的作风。
他在莲台上枯坐了半个时辰,终究还是有些放心不下,起身顺着廊下去了屋檐的卧房。
疾风劲雪,比想象中还大许多,只是短短几步路的距离便淋湿了他半副袍袖。
衡弃春掐了个诀拂去一身碎雪,在门前静立片刻才擡手敲了敲门。
“楼厌?”
没有回音。
里面静悄悄的,似乎没人。
衡弃春猛地想起这狼崽子之前独自跑去後山的事,心中不免担忧。
别的倒没什麽,只怕它自己跑出去遇见师兄或是门中其他长辈,会有被认出来的风险。
若是被别人知道他是妖狼所化,恐怕自己也护不住他。
衡弃春吸了口气,做足了楼厌不在房里的准备,干脆径直推开了房门。
眼前的场景令他怒火中烧。
只见那间原本半亩见方的厢房里已经一片狼藉,桌椅倒塌丶床榻凌乱,所有的床褥被子都被掀翻在地,乱糟糟的衣物每一件都有一个被撕咬出来的洞。
活像被洗劫一空的样子。
衡弃春掩在袖中的手默默攥握成拳,忍了有人,最终还是厉声开口:“楼厌。”
“给为师滚出来!”
话音落下,角落的衣橱里隐约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随後一只叼着满嘴衣物的狼崽子从里面探出了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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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狼破坏力极强![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