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交朋友略有难度,当时分别匆忙,两人还没来得及交换联系方式。
再次见到江若,在三个月後的一场画展。
时蒙不喜引人注目,特地挑人少的线路。他在一幅人像画前驻足,观察画家的涂色技法,馀光一瞥发现身旁另一幅画前的人有点眼熟,刚盯着看了一会儿,後脑勺的主人似有所感地回头,然後冲时蒙弯唇一笑:“又见面了。”
这回两人都是独自来的,逛完画展後相约去附近的咖啡馆。
江若说刚拍完一部戏,本想睡他个三天三夜,谁想休息了一天就坐不住,出门随便找个展消磨时间。
时蒙说:“这是人像画展。”
“难怪都是人脸。”江若问,“里面似乎没有你的作品?”
“我不擅长画人像,总是画不好。”
“这样啊……我不懂绘画,不过我们学跳舞的时候碰到不擅长的动作,只要勤加练习,多少会取得进步。”
时蒙有被安慰到,说:“最近有在练习,但是找不到合适的模特。”
江若问:“你想找什麽样的模特?”
画室的模特多是退休在家闲来无事赚外快的老年人,虽说艺术无限制,画多了总归缺点新鲜感。
身边倒是有现成的,自打上次人像画比赛让傅宣燎入画,这家夥就上瘾了,成天让时蒙画他,穿西装的,穿浴袍的,还有不穿的……每每画着画着,两人的视线就吸铁石正负极般地黏到一起,天雷勾地火,把笔一丢谁还记得画画这茬?
莫名想到不该想的画面,时蒙端起杯子喝一口咖啡,不自在地抿了抿唇。
“最好是年轻人。”稍作平复後,时蒙擡头道,“性别长相身材都不限,气质上要有故事感。”
江若托腮沉思:“故事感……圈子里一些资深演员应该符合要求,但是年轻人比较困难,毕竟没有足够的阅历积淀。”
时蒙打量了一会儿对面的人:“你就有。”
“什麽?”
“故事感。”时蒙指江若的眼睛,“很好看。”
江若有些受宠若惊:“真的吗?”
时蒙点头:“如果你有空的话,我想邀请你……”
没等他说完,江若就忙道:“有空,太有空了,你想什麽时候开工?我早中晚都可以!”
原来江若当年走上学舞的道路,原因之一就是看到某位画家笔下跳跃的舞者。
至今江若都觉得,转瞬即逝的生命力能被定格在画框中,被永久保存,是对一名舞者最高的礼赞。
时蒙得知後莫名感到有压力,强调:“我真的不擅长人像……”
“没关系,我也不擅长给别人当模特。”江若随意一摆手,就开始扯衣领,一副为艺术献身万死不辞的架势,“我是全脱了还是留条裤子?”
“不不不,不用脱。”时蒙忙阻拦,“今天不画人体。”
江若嘴巴闲不住,画的过程中,时不时同时蒙搭话。
“我这个表情行不行?”
“可以再笑大一点。”
“大一点……哈哈哈哈哈。”
“太大了,收一点……等等,收太多了。“
中场休息,江若一边揉搓僵硬的脸颊,一边呼出长长一口气:“我发现这个行当跟演戏有共通之处,难的不是大哭大闹,而是克制的表演。”
比如难以宣之于口的欣喜忧伤,还有看不见摸不着的期盼向往。
对此时蒙帮不上忙。他是情绪的记录者,而非生産者,但他有帮助模特找感觉的义务,于是思考片刻,说:“可以想想开心的事。”
“演开心不难,难的是要一直演开心。”演员江若嘴上这麽说,还是托腮陷入回忆。
然後不知想到了什麽,眼见着嘴角上翘,瞳孔散开细碎的光。
这回笑了半个小时,足够时蒙把底稿打好,线条填实。
结束後,连向来不关心旁人的时蒙都不吝夸奖:“刚才,笑得很好看。”
“是吗?”江若说,“我是想到了他向我求婚那天。”
“……求婚?”
“其实很俗套,玫瑰,蜡烛,戒指,什麽的。”
江若说着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面上笑意却丝毫未减,“但是太美好了,好到每每想到,都开心得不得了。”
求婚。
回去的路上,时蒙满脑子这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