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身炙烫的汗水,混入浴缸冰凉的冷水中,勉强可以带走他脑海中那些躁热的念头。
可以令他维持在一个、尚算清醒的状态。
巫萤晚还在易感期。
共感之后,蔺寒时也深受其害,只能靠这种方式纾解。
他一个人躲在这个逼仄空间里,一言不发,逼迫自己什么也不要去想。
可思绪就像长了触角,坏心思地在他脑海中搅来搅去。
他不受控制地回忆起很多画面,一幕幕闪过,都是曾经与巫萤晚在一起的场景。
他们一起吃东西,一起看电影,一起泡澡……一起做很多恋人之间的小事。
再到后来,她陪着他冒险,陪着他赌命,陪着他走到万众瞩目的位置,直到她不告而别的分离……
美好而不可即的回忆,堪比最强劲的迷幻。药。
那些如毒素般渗入骨髓的裂痛,在此刻也变得轻飘飘起来,变得没那么难捱。
都说人在最无助、最无望的时候,连回忆也会变得有份量。
这些记忆,早已在他脑海中被翻阅了无数遍。可从未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令他抓心挠肺,痛彻心扉。
或许是因为身心受挫,又或是因为理智被激素挟制。
蔺寒时现在很想见见弯弯,想听听她的声音。
可就算见到了,他又能说什么?
他又敢说什么?
这个问题,蔺寒时自己都回答不了。
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
罪魁祸首朝微,在外面喊他的名字,言辞恳切地又道了一遍歉。
蔺寒时烦躁地把耳朵捂上。
听他久久不吭声,她有点担心:“你没事吧?那我进来了!”
话音刚落,她已经硬生生破开门,直接进来了。
见他坐在浸满冷水的浴缸里,巫萤晚稍稍松了口气。
她走过去,不甚在意地坐在浴缸边缘。任由漫起的水,徐徐洇湿她的裙子。
蔺寒时不想说话,索性往后一仰,躺靠在满是冷水的浴缸里。闭上眼不看她。
他动作幅度很大,故意弄得满地是水,连她身上也是。
朝微这时倒是好脾气,一声不吭。
盯着他观察了会儿,她才试探着打开话题:“老婆,你别生气了。我以后一定——”
“别这样叫我!”蔺寒时猛地睁开眼,不顾教养地打断她。
呵斥的语调,音量逐渐拔高:“我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不可能会有什么以后!你以后不要再骚扰我,我真的、非常非常讨厌你!”
积蓄已久的怒气,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他已经顾不上对朝微应有的忌惮,本能地只想远离她,永远不要再见到她。
还谈什么替巫萤晚抓捕朝微?
他在她面前,根本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屡次三番被她戏弄,甚至毫无还击之力。
蔺寒时恨朝微太可恶、太轻浮,可他也恨自己太贪心、太无能。
他根本做不了巫萤晚的保护者,甚至随时连自己最后一点清白都会搭进去。
朝微静静听完他的痛斥,面无异色,还恬不知耻地反问他:“让你骂出来,是不是就不那么生气了?那既然如此,你就原谅我吧……”
她朝蔺寒时比了个讨饶的手势,“拜托拜托……”
油盐不进。
蔺寒时喉头噎住,瞬间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他宁可保持沉默,也不要再跟这个神经刀多说一句。
朝微见他不吱声,拐着弯地诱他开口:“那不然……我现在带你出去?你就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听到这句“带你出去”,蔺寒时果然转过视线来,掀起眼皮,满脸狐疑地瞟了她一眼。
见到他这个不信任的眼神,朝微浑身都舒服了。
她笑嘻嘻凑过去,一手掰着他的下巴,将他正面朝向自己,语气里满是兴味:“瞪我就对了,反正我也不是说真的。”
反正时间到之前,是不可能带你出去的。
随着巫萤晚的心绪松懈,在共感作用下,蔺寒时同步也心头一松。
好似那块压在心头的巨石,被人卸了一半重量,甚至连那些无孔不入的裂痛,仿佛也减弱了些许。
他像个被抓到恶作剧把柄的小孩,暴怒又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