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你不喜欢,我们看电影。”陈时说完很自然地拉起了孟怜笙的手,孟怜笙低头一看就要松开,陈时却先回头给他一个极明朗的笑,又紧了紧拉着他的手:“这里人多,可别走丢了。”
孟怜笙也不好再挣脱,两个男人没那麽多扭捏矫情。他对两人的关系异常自信,觉得这只是朋友间的关心,没往别处想。
新世界剧院算是华北一流的剧院了,这个占三亩六分地的四层建筑内部也是十分华丽。孟怜笙擡头看了眼升降电梯顶部的菱形镜面玻璃里的自己,发现轿厢的地面是用大理石作阻燃,暗暗乍舌。
两人在这麽一个极尽奢华之能事的剧院顶楼看了场卓别林的《安乐街》。
孟怜笙是第一次看电影,有些不明白这东西的原理,始终没有开口问,出来时刚好瓷砖地面上立了个专门解释的小牌子,孟怜笙匆匆扫了一眼,逐字在心里默念牌子上的字:电影是由活动照相术和幻灯放映术结合……
两人在服务生的礼送下出了电影院的门。
电梯门关上後孟怜笙一回头却愣了一下,怎麽会遇到他?
还是陈时先反应了过来,向孟怜笙介绍道:“这位是承乾府的薛先生。”
孟怜笙收起一瞬而过的惊讶目光,微微点头,好像与面前的人并不熟识,说了句:“薛先生好。”
薛良不咸不淡地“嗯”了声,只看一眼孟怜笙,目光就移向陈时拉着孟怜笙的手,嘴角嘲讽似的勾了勾,不作声。
“薛先生,这是我朋友,孟怜笙。”陈时又道。
薛良遽然感觉衣袖一紧,心里马上明白过来。拍了拍身旁女人挎着他的葱白手背,在她耳边低语道:“金小姐介绍一下自己。”声音不大不小,不算宽敞的电梯间内,陈孟二人刚好能听到,倒是有种当衆调情的意味在内。
两人的目光都转向了对面的女人,只见这人长腿细腰,明艳动人,明是冬天却身穿一圆襟镂空花边的短袖旗袍,酒红色蕾丝轻搭在肩膀上,一双藕臂细长白皙,显然是朵在舞池中穿梭,在衆多目光交织中绽放的交际花。
金玉颜嘴角含笑,擡起那张精致的瓜子脸,目光掺了丝妩媚单看了眼孟怜笙,声音娇媚开口:“两位先生好,我叫金玉颜,南三巷里出来的。”
南三巷的夜总会,封宁的销金窟,耗财场。能走出来的姑娘当然个个都是尤物级别,这金玉颜更是尤物中的尤物了,陈时早就听闻过金玉颜的名号,此时十分给面子的笑了笑:“金小姐果真是明艳佳人。”
孟怜笙对上层人物的世界不太熟知,可却因金玉颜这一嗓子好昆曲而认识,自动过滤了她的暧昧目光,也点头道:“金小姐好。”
电梯在几人打招呼的时段就降到了一层,陈时道:“不早了薛先生,我就和我朋友先回去,您尽兴。”
薛良见陈时拉着孟怜笙要走,他自然是不能让的。
“陈少爷别急着走啊。”薛良和金玉颜也从电梯里出来,陈时听到这话立刻站定了脚,回头笑的有些僵,问道:“薛先生是有什麽事?”
“事倒不算,就是自上次舞会见你,金小姐同我说一直很欣赏你的探戈,今天又碰巧遇上,不如…你俩跳一个?”
虽是在发问,可薛良的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薛良是谁?三晋督军,放个屁都能一堆人捧着闻,纵使他再胡闹荒唐,再怎麽不像样,也不能不给这个面子。
今日见他身旁没有卫兵跟随,只跟了这麽一个大衆情人,陈时见着这两人时就在心底犯着嘀咕,又心说良帅今天如此低调,就懂事地叫他一声“薛先生”。
眼下还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麽药,以陈时的油滑断不会为了孟怜笙违抗薛良,他只为难的看了看孟怜笙:“与金小姐跳舞自然是我的荣幸,只是我的朋友……”
陈时声音渐底,薛良立刻领会了其中意思,只是没想到这人这麽上道,抢在孟怜笙之前说:“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与他师父是拜把子的交情,要论起辈分来…”薛良顿了顿,瞟了眼孟怜笙:“他还得叫我一声叔。”
孟怜笙也不想让陈时为难,不大情愿的点头称是,心下暗暗腹诽:“那你的侄子还真多,大半个云家班都是你侄子。”
“所以,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这句话说的挺正经,可在孟怜笙上午刚接受完薛良满嘴跑火车的理论,心里默默啐了一声。
孟怜笙看着陈时和那女人走向舞场的背影,心就凉了半截,只得硬着头皮坐下,手里拿了把昨天在家顺手揣起来的瓜子剥着,缓解紧张。
薛良见孟怜笙坐那里不发一言,他心想:“前几天还坐我大腿呢,这会子装什麽不认识?”
薛良边嗑瓜子边看着舞池里那些交叠优雅身姿,听着交响乐在耳边流连。又扭头看端坐一旁的人,只觉得连金玉颜这样美得不可方物的人在孟怜笙面前都黯然失色。
薛良往常走到哪都有一大群人簇拥着奉承,今天特意隐了身份,没人打扰,他反而觉得不习惯。
于是没话找话的跟孟怜笙说:“诶小孩儿,你是不是外边传的霍俊芸的那个私生子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