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乾府。
“我这趟回来,延卿和从前不太一样了。”薛良道。
孟怜笙扯出一抹牵强的笑但语气又极其疲惫:“薛叔叔,人总得长大的。”
薛良一直把孟怜笙送到了偏院门口,孟怜笙忽地转身:“薛叔叔就送到这吧。”
孟怜笙连谢也不道了,更不等薛良应答,兀自朝院里走,边走边道:“阿香也别跟了,我一个人静静。”说完快走几步,进了屋内又顺手把门带上。
阿香拽着帕子正担心,薛良上前道:“我吩咐後厨做了吃食,姑娘给孟老板送些。”
薛良不说她也正有此意,闻言连连答应着。
两天没正经吃饭,说不饿是假,这时候什麽伤心都抛之脑後了,阿香给他送了多少吃的他就吃了多少,大快朵颐之後倒头就睡,醒了又吃了一顿,然後又躺下了,直到隔天半夜才醒。
孟怜笙灌了自己好几口凉茶,静坐片刻忽听窗外悉悉碎碎的响声,起初以为是狸猫耗子什麽的经过,也没太在意。
可冷不丁的,窗纸上竟闪过一晃人影,孟怜笙一惊,站起身拿起墙角的笤帚一步一步贴近窗户与门中间的视线盲区。
“咔—”窗户被撬开一个小缝,随即又试探着张大,冷风嗖嗖往屏风上拍,孟怜笙挥起笤帚,馀光乍见窗沿处露出一个头,就是现在!
不管三七二十几,他是认定了来人非贼即盗,却忘了承乾府守卫戒备森严,哪来的贼?一笤帚下去是用了十足的力,那贼也是灵敏,好像知道孟怜笙会打下来似的,笤帚落下的那刻一个侧身躲开了。
孟怜笙打了个空,震的胳膊直麻,迅速挥起手又要打,贼人这时发话了:“好侄子,怎麽还打上叔叔了!?”
欠揍的声音传入耳里,就见一双凤眼探出窗沿瞅着他,像是只扒着窗乞求主人放进来的猫。孟怜笙刚才虚惊一场,紧张劲儿还没过去呢,举着笤帚愣了片刻,才道:“有门你怎麽不走?”
薛良翻进窗:“那多没意思。”
孟怜笙:“……”
孟怜笙一扔笤帚:“这大半夜的,薛叔叔来我这干什麽?”
薛良不答,随手拿起衣架上的外套给他套,孟怜笙都给气乐了:“你伺候人有瘾是不是?”
薛良对上他的眸子:“是伺候你有瘾,一会自己穿鞋。”
孟怜笙打掉他系扣子的手:“我自己系,到底要干什麽?”
薛良一咧嘴:“别介啊,为角儿更衣是小的分内之事。”
孟怜笙拗不过他,又问:“干什麽去?”
“哎呀,你就跟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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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怜笙第一次来承乾府时便惊觉面前建筑十分考究奢华。
承乾府,光是建筑面积就有半个拙政园的大小。前朝在三晋设立的行/政区划,六年前薛良入主这里,就把这府作督军府了,後又添修楼宇,共六院一殿,翼楼九间,大小楼群数以十计,府内南北纵向三路布局,民国十二年竣工。其建筑风格也是各有不同,楼阁殿宇,峥嵘峻轩。他们要去的戏莲池所在的就是一个中西合璧的院子,名叫清平院。
夜风徐徐吹在身上,不似上午那般冷冽,倒像是初融掉的瑞雪,温和又不失清明。
孟怜笙跟着薛良出了偏院,正一路沿着花园的回廊向翼楼旁的一处院落走去。
天还下着小雪,纷纷扬扬,就是落到地上没一会就化了。孟怜笙一不留神向前一个踉跄,差点摔了,薛良回头见状轻笑一声:“笨蛋。”
孟怜笙悻悻道:“你没摔过跤?不许笑。”
薛良边嫌弃着边逮住这笨蛋的手,要拉着他走。消瘦的手指向掌心袭来阵阵凉意,薛良握着孟怜笙的那只手一起揣进大衣兜里,擡头看路,“等进了院就暖和了。”
手的主人要抽回它,可实在拗不过那股子蛮力,算了,还挺暖和的。
孟怜笙疑惑了下那院子是有什麽不一样,有些不着头脑,也就不想了。他更疑惑的是另一件事,问道:“薛叔叔,你…”
薛良一听,不乐意了:“喂喂,这没外人时就别这麽叫了,都给我叫老了!”细算他也才比孟怜笙大了九岁。
“可按辈分…”孟怜笙是梨园行里的人,他们这行最讲究这些辈分规矩,可薛良是个最没规矩的:“不能叫就是不能叫,你要是再这麽叫就是忤逆长辈!”
孟怜笙心想你还知道你是个长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