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香这时拔高嗓门来了一句:“别围着,都散开!”然後四只手指贴了贴他额头对薛良说:“卿哥儿高烧了,您先扶他到椅子上坐会儿吧。”
孟怜笙想走过去,谁知薛良突然发力将他拦腰抱起,又在衆目睽睽之下轻轻将他放到了红木椅子上。
孟怜笙身着九尾玄狐的红色衣裙坐在椅子上,他背後的汗浸湿了隔离戏服的里衣,喝阿香递来的水时,突然被人牵起了另一只手,一擡头就看见薛良仔细端详他手的脸。
孟怜笙立刻明白过来他是在看昨天被那姓田的弄伤的地方。察觉到孟怜笙的目光,薛良把手放下,随後轻斥他一声:“没好利索上什麽台?吃药了吗?”
孟怜笙一愣,反应了会儿才明白他问的并不是手伤,便说:“吃了,我总不能有点头疼脑热就不唱了。”
阿香在一旁补充:“中场烧起来时才吃的。”
薛良从听孟怜笙的敬业发言时脸色就开始阴下去,孟怜笙及时软下声说:“上午都好得差不多了,就没吃。”
薛良最受不了他带着妆面这麽瞧他,第一次在台下见他时就如此般。看着孟怜笙可怜巴巴的眼神,薛良叹了口气:“先把行头换下来,我瞧着你都热。”
孟怜笙脱下戏服,感觉轻松了不少,身着雪白的里衣对一旁看着的衆人说:“各位都散了吧。我没事。”他又不是老佛爷,生个小病用不着这麽兴师动衆的,何况这麽多双眼睛看着薛良对他这样暧昧,孟怜笙也有些不好意思。
衆戏子听了意思一下般关心几句,依他的意思走了。
正在这时,净角师承志在人流里说了句:“花老板您来了!”
踩着高跟鞋的花浔芊一笑:“看来芸家班的夥食很好,给师老板吃胖了一圈啊。”
“我哪算老板啊,孟老板才是最大的老板呢。”师承志挠了挠头,红着脸笑,他和花浔芊从那次平阳一别後再没见过。
人群自动给花浔芊分出一条路来,梨园行里都知道,花浔芊这三个字就是美女的代名词,因此不少男女戏子驻足一睹芳容,孟怜笙本意是不想耽误别人时间,他倒是无所谓这些人是去是留。
薛良扭头看了她一眼就继续帮孟怜笙卸头面了,若是搁以前,那花浔芊这种长相的人他是很看得上的,但他现在心里有了孟怜笙,自是任她如何倾城貌也难以撼动他心分毫。
花浔芊走近,声音柔甜道:“孟老板这是怎麽了?”
孟怜笙刚卸下全部头面,此时拨弄了下头发,带着歉意笑了笑:“最近生了点小病,我怕传染给您,今天怕是要招待不周了。”
花浔芊莞尔:“我听说您差点摔倒,来看看我能不能帮上忙,但看样子我是帮不上什麽了。”她看了眼薛良又说:“没什麽招待不周的,反正我是出来玩的,咱们改日再聚也不迟。”
她突然凑近,反手遮口压低声音:“过几天梅老板也来。”
孟怜笙一下来了精神:“真的!?”那可是梅竹修啊!孟怜笙从小就喜欢他的戏。
花浔芊点头。薛良见孟怜笙这反应默默记下了这个梅老板,又见花浔芊举手投足间都是风情万种,生怕孟怜笙被这女人勾引了去。
于是侧身伸手探了探他额头的温度,直接把花浔芊挡了开,道:“别真的假的了,你快把这层白面洗了,烫的吓人。”
孟怜笙强忍着头疼嗓子疼挤出一个笑,薛良好歹没说他脸画的是墙上大白。
花浔芊见了立刻会意这二人是怎麽回事,简单跟孟怜笙道了个别,後者立刻叫了声师承志,“师老板,您跟花老板是旧交,替我照看一下吧。”
师承志心里简直对孟怜笙千恩万谢,嘴上积极地答应着,花浔芊也对他嫣然一笑,说了句有劳接着打头走。衆人见这二人间仿佛有八卦可谈,立马挤眉弄眼地跟着出去了。
後台须臾间只剩他两人,孟怜笙还惊奇地发现连阿香也跟着他们走了。
薛良浅勾了勾唇角,将水盆端了过来,道:“小的伺候角儿洗脸吧。”
孟怜笙听万人之上的良帅自称小的也没说什麽,他心里清楚,薛良对他很好,或许也很喜欢他,但这好和喜欢并不能维系一辈子,人与人的关系都是被按照缘分与命运分成段的,如果可以,他希望能和薛良的这段关系稍长一些,只是万事万物都有一个守恒,比如盛极必衰,比如否极泰来,再比如亲极则疏。
街头卖的花他从来不买,因为他见过无数人的一时兴起与喜欢,但是等到过了花期就把枯萎的花朵直接丢弃的。
如果一开始就能看到花枯萎的样子就好了。
他和薛良的关系,不需要多亲密,不需要多在意,不需要为了对方影响自己的生活,只要在彼此心里留了一个特殊位置就好。
至于现在,他亦不知薛良胸腔里这把痴火能为他燃多久,但也有点无所谓,他提前在心里搭好堡垒,不怕别人轻易击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