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擡头看了眼挂钟,一下坐了起来,刚一翻身痛感就从难以啓齿的地方传来,不光是那里,他感觉浑身上下没一个舒坦地方,像是刚学戏拉筋开背之後腰酸腿软。饶是体质好如孟怜笙也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虽然疼,但他还是要下地,不过鞋还没提上,薛良就开门进来了。
“嗳,你别动。”薛良放下托盘,忙不叠走来把他抱上床,然後用手背贴了贴他额头,还好没发烧。
大概因为昨夜发生的事还历历在目,他好不容易攒厚的脸皮一下变薄了,薛良这样一触碰,哪怕只是抱了一下,孟怜笙还是有些羞赧。
“还疼吗?”薛良关切地问。
孟怜笙脸有些热,定定摇了摇头:“不,不疼了。”
薛良坏笑着靠近:“这麽快就不疼了?”
孟怜笙脸彻底红透了,他以为薛良还要来,有些语无伦次:“不是,我,还疼,不行。”
薛良见他这幅样子喜欢地不行,浅淡地吻了一下他额头:“知道你还疼,喏。”
孟怜笙视线落在薛良掏出药的手上,立刻明白了这是用在哪里,他此刻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慌乱接过那管全英文的药膏,道:“时候不早了,我该去悦天楼了。”
已经十点多了,除了从殷川山回来养伤那段时间,孟怜笙还从没这麽晚起过。
薛良又把他摁了回去:“你怎麽还想着唱戏啊?你就不累吗?昨晚我不够卖力吗?”
孟怜笙慌乱解释:“累!我很累,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我承诺过三十天,一天都不能少。”
“你先别急。”薛良把托盘上的蔬菜粥碗拿过来舀一勺到他嘴边:“先吃点东西。”
“别担心,我跟阿香说了,她说帮你排成夜戏,要去你就晚上再去。”
孟怜笙闹了个大红脸,差点没把嘴里的粥喷出来,他勉强咽下去说:“你,你怎麽能告诉阿香姐?!”
薛良又舀了一勺送到他嘴边:“你脸皮这麽薄,我不去告诉你去?你开得了口吗?”
“……”
薛良见孟怜笙没说话,以为他生气了,叹了口气沉声说:“对不起卿卿,我让你疼了。”
“没事。”孟怜笙小声道。
薛良一提昨晚的事孟怜笙就羞得说不出话,一直被喂挺不好意思的,他就伸出手说:“我自己吃吧。”
薛良躲开他要接过碗的手:“我喂你吧,吃完我帮你上药。”
孟怜笙还红着脸,摇摇头:“不用了,我自己来就行。”
阿香这时敲了敲门,端着一个小海碗进:“卿哥儿,我炖了鸡汤,你一会喝了补补身子。”
孟怜笙依旧哑巴似的红着脸。
薛良接过来道:“我喂他喝,阿香姐去忙吧。”
早饭这麽红着脸吃完,孟怜笙说什麽都没让薛良帮他上药。
送走了薛良,他一个人把床单和沙发垫换下来直接丢了让佣人去买了新的换上。
料理好一切後他去院子里活动了下,想尽快适应不耽误晚上登台。
小唤还是在院子里扫地,不过怕呛到他就瘸着腿走到另一边了。
五开间的正房扫起来很费事,孟怜笙回房时和他打着招呼:“歇一会儿在扫吧。”
小唤拿住笤帚摇摇头,阳光照在他没有烧伤的左脸上,孟怜笙仔细看了看,越发相信这张脸在完好无损的时候是张美人面了。
“你今年多大了?比我大吧?”孟怜笙端详着他眼角的细纹说。
小唤用手比划着“二”“六”,孟怜笙点了点头,心想他一定是经历了很多风霜吧。
孟怜笙在家休息了一下午,傍晚时登台唱《贵妃醉酒》时手腕和脚腕还在隐隐作痛。终于把这几个小时熬了过去,夜戏多是一些达官贵人社交在听,一楼池座里反倒没有多少人,是以薛良来时叫好声多在二楼传出,孟怜笙规规矩矩地谢座儿,而後一身热汗下了台。
七行七科的人还没走,孟怜笙正把戏服脱了给剧装科的人,薛良靠着柱子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孟怜笙。
容装科的师傅又过来帮他卸头面,孟怜笙看了眼镜子中忙里偷闲的衆人,顶着杨贵妃的妆容回头道:“今天辛苦大家,时候不早了,该下班的下班吧。”
似乎都在等孟怜笙的这句话,说完之後後台瞬间宽敞了不少,薛良看着孟怜笙手撑着额头在化妆镜前,很疲惫的样子,手搭上他肩头道:“孟老板也辛苦了。”
孟怜笙叹了声气没接他话,薛良关切地问:“怎麽了?”
“我觉着,我今天台上尺寸不够,卧鱼儿下的没劲儿,也没有新俏头。”
他觉得今天在台上状态并不好,以往唱这出时他塑造的杨贵妃高贵又娇媚,醉酒之後得以释放天性,与侍仆嬉笑打闹时总能应变出几句俏皮话来,今天虽没什麽大差错,可他自己就是感觉刚才台上的贵妃没有那麽灵动了。
他如此说,薛良就明白了:“你啊,就是太过精益求精了,有时候太过苛责自己可不是什麽好事。”
薛良凑到他耳边,有点自责道:“也怪我,昨天折腾的太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