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圣空灵的音调响起,神明的面容悲悯到冰冷,金发白袍无风摇曳,贯横黑线的眼眸鎏金璀璨,祂擡起看似纤细的手,利落地送进灵魂的胸口。
灵魂杰开心地扬起头,听之任之,甘之如饴。
胸口那里早已没了搏动,只有一团温暖的金色光晕,那是一个人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是灵魂的心脏,被握住时也只有一种苦涩的悲伤,并不令魂感到疼痛。
祂贯穿四肢的四枚金色长钉被无形的力量拔出,咒力中掺入的黑线更多了,祂耐心地将其剥离,只把最纯粹的信仰形成的力量输送,暗金的线流淌向四肢百骸。
这个过程如此漫长,以至于灵魂杰觉得自己像躺在手术台上被打了麻药,但医生迟迟不开刀的无聊病患。
百无聊赖中,他忽然想起什麽,带着扭捏开口:“能不能别把这团金色给那小鬼看?”
旅者疑惑地嗯一了声。
“就是……你知道的……”灵魂杰不自在地动动身体,吞吞吐吐。
“你们那个时候就做了?少儿不宜?”
“别胡说!”
话烫嘴一样,对面抢声喊。
迅速反驳後,他支支吾吾给不出个理由,但就是不想分享出去,像个只有一块糖果的小孩子。
他们再度陷入沉默,神明右手握着光晕,左手探进去,取出一片根基。
“这是星浆体。”祂说。
“你打算把它们捏成什麽?”
“不知道,兴许是小药丸,这样方便携带。捏几只狐狸也不错,毛茸茸的小可爱,在我行引导之职时能撸一下排解寂寞。”
取出的情感和记忆若不塑型,很快会在空气里消散,祂只能取出一块雕琢一块。
如先前所言,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祂真的捏了只通体雪白的小狐,分明是痛苦的回忆,所有片段却一视同仁的洁白,好似生命里的好坏没任何分别。
灵体杰对祂最後一句话嗤之以鼻。
可能记忆与情感并存,那狐狸极为灵动,有着夏油杰的影子。小小的尖耳间有撮毛团着,坐卧地上,仰视两只大高个,挥着爪子抓皱了如花的透明衣摆。
像是发现了好玩的事,少年揪出“伏黑甚尔”,揉捏成一只长刘海的瘦猫咪,翻出“灰原雄”,打架的猫咪和狐狸团子里又多了只眯眯眼仓鼠。
寂寥的小巷霎时热闹了很多,几只小动物总互相瞧不上,没人管就就扭打在一起,下了雪才和他们的本体一起安静下去。
朔风穿过空荡狭长的巷子和头顶疏落的砖瓦,将雪吹卷过透明苍白的灵体,没能激起涟漪水花,反而让他像水分流失的沙堡,轮廓愈发蓬散,萧疏地要散了。
人类真是奇怪的生物,明明思念泛滥时最宜讲情话,偏偏滚烫的爱意要透过祂来倾诉,偏偏深沉的思念要雪天轻轻的想。
旅者总是合时宜地温柔,悄然放轻了掐着光晕的力度。
连自己都吝啬分享的美好,能让你的惦念放肆一些,放肆到传递给该听你说的人那里吗?
小巷里太静太寂了,孤独得让旁观的两人许久不敢开口。
人间日历上改了个什麽数字呢?
某一天,只剩朦胧剪影的灵体杰忽然开口问。
旅者问他,怎麽突然想起这个。
他说,他想做世上第一个祭日给自己撒坯土,当过生日的人。
旅者笑他痴心妄想,因为第一个把祭日当生日过的人是祂。
“但我没有给自己撒土,和以前相比,我已经够灰扑扑了。”祂惆怅地抱怨。
“那也不是第一个了。”
灵体杰忽然觉得有点委屈和伤心,他做什麽都慢了一步,成不了那个第一。
旅者安慰他:“你可以做新世纪撒土第一魂。”
“用自己的死亡划分世纪给自己加冕,这也太逊了吧,说出去悟肯定会……”
提到这个名字,他不说话了,他们都不说话了。
“还有两个。”
丸子头狐狸丶刘海瘦猫咪和眯眯眼苍鼠互相枕着肚皮恹恹躺着,时不时互踹一脚。
DK杰看着它们压低声音,生怕惊扰了什麽。
最後一片记忆取出来的时候,旅者看了它很久,不知道要捏什麽毛茸茸。
已经半沙化的灵体问他怎麽了。
他说:“我觉得凑不了对,”他指着瘦猫咪:“怪刘海应该和墨镜是一组的。”
灵体杰望着那几只厮打在一起的小兽,想了一会说:“你变吧。”
旅者哀伤地抽出握着金色光晕的手,还是有些踟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