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入宫若得圣眷即可提携父兄,为白家带来荣华富贵。我在皇上那里得到的恩宠越多,您在大夫人面前便越擡得起头,直至整个白家全仰仗于我的权势,说不定您还能把大夫人挤下去自己上位。用我一人的前途换您自己丶换整个白家的未来,如何不好?”
赵姨娘捂住胸口摇头哀声说:“你怎麽能这样想?即便整个白家……包括你父亲有拿你换富贵的想法,我是你亲娘啊,我怎麽可能不顾你?!可是皇上相中了你,你父亲区区一个六品官如何能反抗?我虽是妇人也知道这叫抗旨不遵,是要掉脑袋的大罪!”
白禾却站起了身,掸袖离开。
“禾儿?”赵姨娘大为不解,急忙跟着跑出门。“你去哪?”
白禾停步回身:“儿子幸得皇上恩宠才得今朝回家探亲。一入宫门,死了也是宫里的人,一生能得几回出宫机会?如此宝贵的机会我不会浪费在听人说废话上。”
赵姨娘怔了怔。
什麽叫“死了也是宫里的人”?
她家境平凡,在白父做京官前都不曾想过自己这辈子有机会来京城。她做了白父的妾室,一生就困在了後宅里。她哪里会懂皇宫是怎样一个表面精致内里腐烂的地方。她不知道断绝仕途被送上龙床是一件足以折断她亲儿子魂骨的事。
在白禾接收到的记忆中,原白禾入宫,白家上下无一人反对。他们连尝试都没有就自觉认同了圣意不可违,然後一边说堂堂男儿给男人睡很丢人,一边欢欢喜喜接了随圣旨一道送来的赏赐。
就如赵姨娘房里的熏香正是那时赏赐下来的东西之一。白煜大概是高兴她生了个颇有姿色的儿子能够卖儿求荣,于是分了一点给她。
白禾回到中庭喊了两位侍卫随他去正厅见白家人。
他不喜欢白家人,对白家大半的耐心都给了赵姨娘,但对方令他失望了。赵姨娘的眼泪是对付男人的武器,巧了不是?白禾也是用这套对陆烬轩的。
赵姨娘不问自己儿子在宫里过得好不好,皇帝待他好不好,开口就是甩锅。
什麽妇道人家丶圣旨不可违,皆是借口!是为她占据道德上风的说辞!
这类话白禾在宫中听了无数种,连他自己也会推说上辈子是太後一手遮天,又占母後身份,他无力对抗呢!
厅堂中白家人仍聚在这里,下人泡了热茶端上来,老夫人不太坐得住想走,其他人也觉得大好的日头他们却要因为白禾回家而必须待在家里接待很是烦闷。白禾忽然进来,衆人觉得奇怪。伸长脖子往後一看,赵姨娘红着眼跟在後面。
白煜起身微礼:“见过侍君。”
其馀人有白父示范才想起起来行礼,心里则更烦了:一个男人,难道还能飞上枝头变凤凰?
白禾微擡手:“免礼。”
白家其他人包括老夫人立马就坐下了,赵姨娘也在厅堂中有一个座位,就在正室夫人孙夫人对面。白家人都自顾自坐了,这下子座位就出了问题。
“没规矩!”白煜皱眉环视家人,再一回头看见自己母亲稳如泰山坐在高位,只得自己上前对白禾说,“侍君请坐。”
“不了。我只是来与父亲说一声,皇上说我入宫後首次回家,应当带礼物回门。皇上提前备了礼,就搁在马车上,您赶紧派人去取吧,我要回宫了。”白禾说完就转身,一点面子不给白家,连一个多馀的眼神都懒得给。
礼物是真的有,是临出宫前陆烬轩告诉他的。他并不想给白家人带什麽礼物,更何况是正常婚嫁才谈得上的“回门礼”。可陆烬轩不懂内情,给他家人准备礼物本是一片心意,他不愿拂陆烬轩面子。
白家人一听皇上亲自备了礼物送给他们无不喜出望外,不等白煜吩咐下人他们就自己跑了出去,高高兴兴去搬礼物。
白禾就在庭院中盯着最後一本书丶一张纸烧成灰,冷眼旁观白家人兴高采烈地捧着一只只包装精美的盒子从大门外进来。
侍卫灭了火,白家下人自觉上来处理灰烬,白禾带着侍卫头也不回地离开白家。临出门前,他听见赵姨娘用哀切的哭腔遥遥唤了一声:“禾儿!”
回到马车上,驾车的小太监问:“侍君是直接回宫还是……?”
白禾从这样的带有选择的句式里听出端倪,试着道:“我想去寻皇上。”
小太监果真知道陆烬轩出宫的目的地:“是。”
御驾马车向大名鼎鼎的诏狱驶去。
-----------------------
作者有话说:【注】:1。啓国官场可以用“大官大贪,小官小贪”(《北平无战事》)概括。白父搞钱能力就很烂,但确实贪了。
2。理论上啓国官员不能经商,其实没人管,可以以家人的名义做嘛。一般小说里讲的开铺子在啓国搞不到太多钱,开铺子应该叫传统模式——土地兼并,垄断上游市场,再进一步扩张占据中丶下游。
3。啓国以银本位,银子丶铜钱为流通货币,但啓国是贫银国,需求外部白银流入才能“经济”上行(钱变多)。啓国缺钱,是受限于银産量,而不是商业不发达。这得搞外贸,用土特産换歪果人手里的银子。传统模式割国内韭菜,老百姓手里哪有钱呀,大官僚早就盯住对外贸易啦——土地兼并→垄断生産→卖给歪果人=白银。
+
感谢在2024-05-0823:54:30~2024-05-1005:58: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左安远22瓶;叶良辰的妹妹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