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烬轩皱起眉低头盯着白禾,不理解白禾是怎麽拐到这个问题上的。
“小白,想睡我的人从来没少过。不用在乎这些人。”陆烬轩觉得这是个危险话题,不想再在陈小姐身上纠缠,索性说,“你别看陈家租金利息都比较低,这就跟他家喜欢做善事一样,是为了吸引更多客户。而且租金和利息都是由陈家自己制定,他完全可以向长期约客户涨价。”
不好解释陈小姐的事,那就爆她黑料,以否认这个人来撇清关系。
“如果你租了他家田,到期时他说明年涨租金,你不交就退田,可你一家几口人都指望种田维生,这钱你交不交?你不租了有的是人租,毕竟他家租金低口碑好。哪怕他家涨到和别的地主持平,大家依旧愿意保持和陈家的租约,为此卖孩子也要交出这笔钱。因为他‘善’。”陆烬轩的说辞并无证据佐证,他这属于抹黑。
可究竟是什麽逼得士兵家卖女儿交租?是佃户讲究契约精神,欠债必还,欠租必缴?
白禾向来善于以恶意揣度人心,他道:“哥哥,那士兵是真的因醉酒而闹事吗?”
陆烬轩:“嗯?”
白禾侧首望着他。
陆烬轩:“你怀疑他故意的?背後有人指使?谁,我吗?”
故意在宴席上大闹,指控陈家逼良为娼,陈老爷既是“善人”,自然爱惜名声,为了压下此事不得出钱封口?
陆烬轩确实有极大的动机谋划此事。
陆烬轩被逗笑了,“原来我在小白心里已经坏到这种地步了啊?比起这是人为策划的,我宁愿相信它是那士兵的个人行为。”
白禾的天真在于政治方面,实则他心思细密,攻于算计。换做是他,他会趁机指使士兵大闹宴席,使陈老爷下不来台,挟机要挟,迫使陈家出钱出粮。
长于深宫,他学会的尽是阴谋算计,勾心斗角。
然而在更广阔的天地驰骋过的陆元帅偏偏在这种地方“天真”上了。他说:“我相信愤怒是人的重要驱力。酒精只会放大人内心的欲望,从而去做平时不敢做的事。他可能喝醉了,也可能没醉,但他的控诉应该出于愤怒跟仇恨。他敢跟我上曲盘山,一定是因为这个。”
夕阳斜下,白禾望着陆烬轩英挺丶轮廓深邃的面孔,想起对方曾经所言。
愤怒不会消失。
百姓们虽茍活于世,他们可能被生活压迫得麻木不仁,如行尸走肉。但愤怒不会消失。愤怒与仇恨会深埋每个人心底,有朝一日被点燃,便可成燎原之火。
白禾想,这应当就是史书当中农民起义历朝而不绝的原因。
“让开!都让开!”一夥县衙差役大嚷着从街角拐进来,人人神色严肃,脚步匆匆。
侍卫们立刻上前护主。
“爷当心!”
夏迁从粮店里跑出来,“定是出事了,是不是出人命官司了?”
陆烬轩擡手挡在白禾身前,护着他退避到路边。
等衙役经过,白禾问,“哥哥,是否要去看看?”
见他被转移了注意,原本就是带他出来散心的陆烬轩立即说好。
他们跟着衙役一路到了某条街巷,巷子里接连挨着的几户宅院门口挂着古怪的红灯笼,白禾不明所以,侍卫们和常在宫外办事的夏公公一下子就明白了这是何处。
眼看着衙役冲进其中一户,夏迁神情赧然,迟疑地小声劝道,“爷,这地儿不干净,可别污了您和公子的眼,派奴婢或侍卫进去探听情况就是,爷不如带公子去别处再逛逛?”
“不干净?”陆烬轩抓住白禾的手捏捏。
可白禾也不懂呀!
“这……这里是……”夏公公羞于啓齿。侍卫们也不作声,大家不敢对皇上说这些挂着红灯笼的宅院是妓院。
“何故吞吞吐吐,说!”白禾蹙眉道。
夏公公一咬牙说:“哎,瞧这些红灯笼,别家都不这样挂,这儿八成是窑子!”
陆烬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