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大内不可喧哗,夜幕之下这座雄伟的皇宫内更显安静。一道分隔宫殿的院墙阻挡不了墙那头庭院里的喧闹声,是以跟随陆烬轩而来的所有人都旁听了半场。那头侍卫奉命拿东西去查验时衆人还在担忧一会儿侍卫撞见皇上该有多尴尬,结果人家压根没进御花园,在外头路上躲了一会儿就装作风尘仆仆回去复命。
那侍卫还没进慧妃宫里,陆烬轩就对邓义说:“去查朕这位统领大人。”
邓义忙应是。
陆烬轩稍稍侧首:“不问朕为什麽查他?”
受了恐吓于是秉持少说只做规矩的邓公公稍一迟疑,尚未遵从上意问出口就听皇上自个儿说了。
“侍卫司和内廷归属不同,互不干涉,朕床上的人更归不着侍卫司管。几个情人争风吃醋闹起来,闹的是朕,干一个侍卫统领什麽事?他如此积极参与其中,简直把‘我有问题’写脸上了。嗤。”陆烬轩低声笑起来。
邓义心下一凛,擡头去觑他神色。灯笼的光不够亮,照不清陆烬轩整张脸,邓公公只能看见陆烬轩勾起的嘴角。
他猜皇上的眼里一定没有笑意。
後头的侍卫齐刷刷低着头,恨不得在这一刻耳聋,那就不会听见皇上如此嘲讽他们统领大人。
咋办啊!皇上骂咱们上司,这事要不要透给统领啊!
侍卫们纠结得要死。紧接着听到墙那头传出“雪花散”三个铿锵有力的字。
衆人:“!”
“哼。”陆烬轩又是一声讽笑。
他终于知道那天搜宫搜到的可疑物是什麽了——是一包雪花散,而非补药。
富贵的鬼哭狼嚎挺有穿透力,嚷得侍卫们把头埋得更低,邓义则一阵心惊肉跳,下意识去瞧皇上。
果然听得皇上说:“邓义,给镇抚司两天,能查出多少?”
“公冶大人在侍卫司许多年,升任都指挥使业已数年,许多事……”邓义用馀光瞥下後头的侍卫,“原来就有数。若得到侍卫司上下配合,兴许能查得更快更深。”
陆烬轩随之也瞥了眼衆侍卫,不紧不慢道:“你也说人家在侍卫司任职多年,那里面都是他兄弟,正经人不会轻易出卖兄弟。”
一衆侍卫恨不得哭出来,齐刷刷又安安静静跪下来,忍着蚊虫叮咬一动不动。
陆烬轩不去看跪下的衆人,只淡淡说:“起来。”
他仰望星光璀璨的星空,听着墙那头公冶啓把雪花散往慧妃头上栽,慧妃当机立断舍弃自己手下的人,低头侧身对邓义漠然说:“利用朕的人要付出代价。传朕命令。”
一项项任务由陆元帅发布:“命令镇抚司查出雪花散流入宫中的路径,从德妃那开始查,两日内朕要看到结果!同时查宫外雪花散从生産到售卖整条利益链,查他们背後和内阁衆臣的利益关系。”
帝国元帅的强势在恍然一瞬间与封建帝王的霸道重合。
邓义听得心口狂跳,所有人都在震惊德妃为何会与雪花散牵扯上关系。更震惊内阁大人们怎麽好像也往里掺和了?!
“镇抚司正在查的东西先放一放。”陆烬轩收回精神力,声音低沉悦耳,却无情得惊人,“现在……去把白天在朕宫外喧哗的人抓起来。慧妃,和那个何侍君。”
邓义明知该少问,仍是忍不住小心翼翼问道:“啓禀皇上,是丶是要北镇抚……是让锦衣卫去拿人吗?”
侍卫们齐齐在心里抽气。
天呐!叫北镇抚司来办,是要把人扔进诏狱啊!抓的是皇上的爱妃和侍君哇!
皇上对自己枕边人都这麽绝情,他们这群小侍卫小命休矣呜。
“是。”陆烬轩望着御花园出入口忽然露出笑容。
押着慧妃手下宫人的侍卫司衆一进御花园看见这处灯火照着一群人,先时吓了一跳。公冶啓心下一惊,连忙带人过来行礼问安。陆烬轩一摆手让他们走,继续望着御花园外的道路,直到白禾进入他的视野。
“好像是皇上!”
“别废话,赶紧把肩舆擡过去!”
小太监们迈着大步把肩舆和上面的白禾扛过去。靠近了一看矗立在花丛间的一行人果然是皇上仪仗!
昏暗的御花园小路似乎被星光和灯笼照亮,在光影中鹤立鸡群的男人脸上挂着白禾熟悉的笑容。分明看不清那人眉眼里漾着的温柔,白禾冰凉的四肢却在瞬间被温暖。
肩舆堪堪降下,他已慌着下来,罕见地失了礼仪,被一股不知名的情绪激荡鼓舞着奔向那个笑看着他的男人。
“皇上!”白禾几乎撞进了陆烬轩怀里,双手紧紧抓住他的衣袂,没什麽血色的脸上涌起淡淡的绯红。
“皇上为何在这?”白禾脱口问道。
陆烬轩按住小鹿般一头撞进自己怀里的小朋友,扶着对方肩膀把人稳住,低头含着笑意说:“当然是来接我们小白回家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