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鹤被她急于否认的抵触模样弄糊涂了片刻,後知後觉明白过来,禁不住喷出缕笑来。
“来燕城多久了?”
他没再继续刚刚的话题,开始和她闲聊,调子散漫柔和了许多,仿佛是怕吓着她。
“不到一年。”
“呆习惯了没?”
“还好,平时都在学校,不怎麽出门。”
“冬天比你老家冷吧?”
“嗯,”她扯了扯羽绒服的袖子,“往年这时候还在穿线衫。”
话头到这儿就有些聊不下去了。一板一眼的问答,颇有些像年节下小辈冷漠回应长辈提问的样子。
秦鹤点了下头,没再勉强,单手撑在阳xue上阖眼小憩,两人之间无言相对了很久。
许是被他无心的那句给激着了,一直到下车前,沈妍都是紧绷的状态。
车直接开进了京艺剧院,到正门停下时,沈妍才注意到外面不知什麽时候已经飘起了雪花。
她拉开车门,北风呼地卷进一阵雪粒,破开车内温暖干燥的空气,风从她身边兜了个圈子,直闯进车内男人的鼻腔。
冷冽气息中掺了几丝若有似无的茉莉清香。
秦鹤睁开眼,看着她跨出半步,六棱角冰花落在她柔软的乌发间,还没来得及化开,剔透晶莹,可爱可怜。
“沈妍。”他出声叫住她,声音尚有馀温。
小姑娘转过来,扬着一张天真烂漫的脸,安静等他的後文。
“想见的人见了,婚礼也看了,你总得为自己做点儿什麽吧。”他幽邃地望着她,语调平静耐心,像是在包容做错了事的孩子,“这机会不容易。懂事点,好好跳。”
沈妍在候场室找到了急得团团转的杨月。
“小姑奶奶你跑哪儿去了,人突然就不见了,电话也不接,要急死我啊!还好你运气不错,被安排到最後一个,赶紧去换衣服拉筋……”
後台乱糟糟的。沈妍跟着杨月穿梭其中,只管听指示办事,直到进场才得空捡回自己的思绪。跟她同组候场的两人正在一旁闲聊。
“哎,你家怎麽说?”
“还能怎麽说?里面六个选角导演,三个都是我舅舅的老同学,就是让来走走过场而已。”
“也是,要不就有点过分了。我姑姑还交代我别太敷衍,好赖得认真跳,否则她都不好操作。”
沈妍捏着抽到的题目,默不作声地将脸别开。
二轮题目果然是《丝路花雨》,她抽到的这段最难,好几处快旋,别说演员自己会转晕,连评委也会眼花缭乱。
她还在揣摩待会儿该用什麽节奏,融什麽情绪,而她身旁的两人压根就没操心过这些。
看上去她被丢进了一个卧虎藏龙的组。
这麽想着,她倒淡然了许多。
前两个人跳完,明眼人都能瞧出不甚用心,心照不宣地没多评价。等轮到沈妍,全当不知道情况似的,照旧规矩地问候,行礼,一样不落。驼铃配乐响起来,她深吸一口气,像一猛子扎入水面的深潜者,彻底将自己沉浸在敦煌壁画的意境里。
沈妍数不清自己转了多少个圈,但其中一个将将转完时,她在模糊人影中看见了秦鹤。
他颀长的身形很突出,没和导演们坐在一起,而是搬了把椅子独自坐在靠近门口的角落,长腿交叠,绒黑色大衣随意垂到了木地板上。
即使离得很远,沈妍也骤然有种被笼罩且无处可逃的压迫感。
他让她好好跳。
如今坐在那儿,仿佛是在监视她有没有照做。
沈妍打起十二分精神投入。这舞段她很熟,凭借肢体记忆就足以完成到位。但被秦鹤盯着,她不自觉地重新揣摩起每个动作的表达,不再是大开大合,收放间更有章法韵味,仿佛在扯着人的情绪紧跟她走。
跳完後,她鞠躬谢幕,虚虚出了点汗,碎发微黏在额前,视线总算慢慢清晰。
面前的一排导演脸色各异,有几位甚至略显难堪。
最後一组原先就是默认开绿灯的,谁都没料到会有个这麽鹤立鸡群的人物。眼下夸也不是,贬又挑不出来刺,一时没人先出声。
有导演清了清嗓,语气恭恭敬敬的,主动问:“秦先生觉得怎样?”
秦鹤离群而坐,视野内只容下了那一道清冷纤薄的出尘身影,被这麽一叫,就像是被不情不愿地拉入尘俗当判官。
他轻嗤了一声,勘透却不说破,只淡笑着给场面定调。
“这不是明摆着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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