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妍像被缴了械,杵在原地,面前只剩投降这一条路可走。
她想,她较了这麽多天的劲儿,以为自己是在打一场艰苦卓绝的战役。
可到头来,仍只能称得上是负隅顽抗。
不知从哪儿飘来一股冷气,激得她胸前一片冰凉,沈妍强忍着瑟缩,将两只手臂穿进袖筒。
布料没有温度。
但紧接着,她被秦鹤自上而下地搂住了肩,长指直抵她的锁骨,严丝合缝地扣住。
男人的气息徐徐熨过来,铿锵而笃定。他用胸膛接住她单薄的背,犹如铺天盖地的海浪,拥着她往前。
窃窃私语像群蜂似的嗡嗡。沈妍软绵绵地垂下睫,有种暴躁而无力的自暴自弃。
就这样吧。
管他们要怎麽说,怎麽想。
她没力气去揣摩。
就像刚刚在人群中闪转腾挪着陪笑脸时,也分不出心力去在意秦鹤的眼神一样。
她一路跌跌撞撞地爬上车,独自静了一会儿。
她在这几分钟内看着秦鹤在外面抽完了整根烟。暗色玻璃将她和他隔开,但那不规则的烟雾却令人恍惚,像是抻开了一条河,从过去静静流淌到现在。
秦鹤似乎是在等人。很快秦兆祥带着袁柯维也跟上来。
袁柯维拉开车门便将她抱住,一边吻她眉心一边反反复复问:“妍妍,你有没有事?”
沈妍刚刚松弛一点的躯体又唰地僵住,眼睛盯着车轮下棕色地毯,一截短短的烟灰掉下来,无声无息地碎裂。
她整个人直往昏暗的车厢里缩,像是刚孵出来的雏鸟,在躲外头璀璨刺眼的光线。
那光线里混着一双冷戾渗寒的眸。
秦兆祥机敏往前迈了半步,用自己的身子将他们与秦鹤隔开。
“走吧,车一直横在这儿也不是个事儿。”
他拍着袁柯维的後肩示意先上车。
这几年秦兆祥天翻地覆地变样,毕业後开始跟着秦鹤四处跑,耳濡目染地学,靠着以前混场子的本事,渐渐将宣发给单扛了下来。
京艺圈的项目只要过了他这道,基本没有扑的,最近一阵来沪艺探虚实,又送了好几个人情出去铺路。
他一上车就开始喋喋不休,嗓门嘹亮,像是生怕场子冷了:“哥们儿你也忒猛了,姓曾的虽说不是什麽好东西,但毕竟名气在那儿,谁敢像你这样给人甩脸啊。”
袁柯维环拥着沈妍坐在商务车末排,语调生硬地反驳:“是他太过分。”
他说到这儿忽而刹住,吊儿郎当的神态猛地一僵,眼珠转了半圈到沈妍身上。
秦兆祥不动声色地把话头往别的方向带。袁柯维却打定了主意似的,将沈妍的手裹在掌心揉捏,“没关系,大不了我们回去,你没必要非得这样。”
他尝试着望进她眼里,想塞过去一份柔软。但她身板坐得笔直,车窗外的光栅栏一道道打在清白的脸上,有棱有角,勾出她藏了一整晚的冷倔。
沈妍沉默不语,长久到连袁柯维都听明白了她无声的拒绝。
他们下榻的酒店不远,车很快就要开到。她还以为今晚就会这样寂静惨淡地收场。
独自坐在前面的人却附和开口,嗓音沉砂似的掺着磁。
“嗯,你完全没必要这样。”
她一只手还被袁柯维十指交扣地握着,张皇擡眼,从後视镜里与秦鹤的目光撞在一起。
那片浓黑中什麽都没有,又像什麽都有,震慑却蛊惑,恍若引人陷落的沼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