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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钢铁宣言（第1页）

哨兵凄厉的呼喊如同冰原上突起的暴风雪，瞬间冻结了营地里的欢庆。那声“天上有东西在飞”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欢呼声戛然而止，酒杯从颤抖的手中滑落，麦酒洒在雪地上，迅凝结成暗红色的冰。所有人都下意识地仰起头，目光惊恐地投向北方那片被铅灰色云层笼罩的天空。

几个巨大的黑影正在云层下缓缓移动，它们的轮廓在低垂的暮色中若隐若现，翼展大得乎想象，投下的阴影仿佛能吞噬整个营地。

那不是鸟，绝不是。它们扇动翅膀的动作缓慢而有力，带着一种远古的韵律，每一次振翅都卷起一阵令人站立不稳的狂风，夹杂着冰雪和一种陌生的、带着矿物和硫磺的气息。

恐慌像野火般在人群中蔓延。女人们紧紧抱住孩子，男人们则下意识地抓紧了身边任何可以当作武器的东西——锄头、木棍、开采矿石用的铁镐。孩子们被这突如其来的死寂和大人脸上的恐惧吓得不敢哭出声，只睁大了眼睛，死死抓住母亲的衣角。

石爪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他出一声低沉的、如同困兽般的怒吼，猛地抽出腰间的骨刀。那柄用不知名巨兽獠牙磨制的武器在篝火映照下泛着苍白的光。“准备战斗！”他咆哮着，声音因紧张而嘶哑。

他身边的原住民战士们迅聚拢，组成一个简陋的防御圈，他们脸上没有恐惧，只有一种直面天敌时的、近乎绝望的决绝。对他们而言，这片土地上出现任何不可思议的怪物都不足为奇，唯有以命相搏。

流民们的反应则更加混乱。有人尖叫着想要跑回半地穴的居所躲藏，有人双腿软直接瘫坐在雪地里，还有人无头苍蝇般乱窜，撞翻了堆放工具的架子，引起一片叮当作响。老马洛试图维持秩序，他沙哑的呼喊淹没在恐慌的浪潮中，显得如此无力。

铃兰像受惊的小鹿般窜到艾薇身边，冰凉的小手死死抓住艾薇的手臂，指甲几乎嵌进她的皮肉里。“艾薇姐姐……那……那是什么东西？”她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大眼睛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惧，紧紧盯着天空中那些缓慢逼近的巨大阴影。

艾薇站在原地，身体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她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血液冲上头顶，又迅冷却。她也恐惧，那源于人类对巨大、未知事物的本能畏惧。

但她的大脑却在飞运转，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分析。那些黑影移动的度、它们盘旋的姿态、没有立刻俯冲攻击的意图……这些细节像碎片一样在她脑中拼凑。

“不要慌！”艾薇的声音终于响起，清冷、稳定，像一道冰泉注入沸腾的油锅，瞬间压制了部分混乱。她没有看铃兰，目光依旧死死锁定着天空，“它们只是在观察！没有立刻攻击的迹象！”

这个判断基于理性，也带着赌博的成分。但她必须赌，必须给陷入恐慌的人群一个支点。

她迅转身，语快而清晰，不容置疑：“石爪！带你的人，守住营地北侧前沿！组成防御阵型，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任何人主动出击，也不许后退一步！”

石爪猛地回头，与艾薇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一瞬。那眼神中的冷静和决断让他心头一震。他重重点头，低吼着向自己的战士传达命令，原本有些散乱的防御圈立刻变得紧凑而有层次。

“老马洛！”艾薇继续下令，“立刻带人熄灭所有不必要的火把，只保留高炉区域的照明和必要的巡逻火把！不要让火光成为它们聚焦的目标！安德鲁，组织妇女和孩子，全部进入最深处的半地穴躲避，保持安静！”

一道道指令有条不紊地出，像一只无形的手，将几乎溃散的人群重新梳理。熄灭的火把让营地光线骤然暗淡，只剩下高炉区域依旧红光冲天，蒸汽缭绕，反而成了最显眼的存在。

但这正是艾薇想要的效果——将不确定的威胁，吸引到可控的、也是防御最强的区域。

人群在压抑的沉默中快移动，执行着命令。男人们拿起武器，聚集到石爪的队伍旁，或是守在窝棚和物资附近。女人们拉着孩子，沉默而迅地钻进那些挖掘在地下的居所。整个营地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令人窒息的紧张。

天空中的黑影越来越近，压迫感也达到了顶点。现在，人们可以更清楚地看到它们的模样——覆盖着深灰色、仿佛与岩石融为一体的厚重鳞甲或甲壳，头颅的形状隐约可见，反射着金属般的冷光。它们巨大的翅膀每一次扇动，都带起沉闷的风压，吹得人衣袂翻飞，几乎睁不开眼。

它们在营地上空，围绕着高炉和人群最密集的区域，缓慢地盘旋了数圈，那姿态，像极了猎手在评估猎物的规模和威胁。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漫长如年。艾薇能听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能感觉到身后铃兰因恐惧而微微颤抖的身体，也能看到前方石爪和他战士们紧握武器、指节白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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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站在那里，仰头与那些未知的巨影对峙，背脊挺得笔直，成为所有人目光的焦点和精神支柱。

终于，在一声悠长、低沉、仿佛两块巨大花岗岩在深深地下摩擦般的嘶鸣之后，领头的那个最大黑影似乎完成了它的“评估”。它调转方向，巨大的翅膀猛地一振，率先向着黑脊山的方向飞去。

其他黑影紧随其后，它们的身影逐渐融入浓重的夜色和远山的轮廓，最终彻底消失不见。

直到天空彻底恢复了之前的沉寂，营地里凝固的空气才仿佛重新开始流动。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巨大的虚脱感席卷了所有人。

有人脱力地坐倒在地，大口喘着粗气；有人与身边的同伴紧紧拥抱，喜极而泣；更多的人则将目光投向那个依旧站立在最前方的身影。

艾薇缓缓吐出一口憋了许久的浊气，这才感觉到后背已被冷汗完全浸湿，夜风一吹，带来刺骨的凉意。她赌对了——这些生物（她心中暂时将其命名为“岩翼龙”）的行为模式更接近领地守护者或高级掠食者，而非毁灭性的天灾。

强烈的能量源（高炉）和大量聚集的生命气息引起了它们的警觉和侦查，但尚未构成直接的攻击理由。然而，这绝不意味着安全。

她转过身，面对惊魂未定、尚未从恐惧中完全恢复的人群。她的脸上看不到丝毫放松，反而更加严肃，目光扫过一张张苍白的脸。

“它们走了，”艾薇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但你们都看到了，它们记住了我们，记住了这个地方。从今天起，我们，和我们的家园，正式进入了它们的视线范围。”

她停顿了一下，让这句话带来的沉重感充分沉淀。

然后，她迈开脚步，走向那刚刚凝固、依旧散着灼人余温和暗红色光芒的第一块铁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