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摸着肚皮离开,临走前我还遇见来找二哥说事情的三哥,我笑嘻嘻的打招呼,三哥拍拍我的肩膀,叫我最近老实点。
我说我老实的很呢。
睡前我还在想,姐姐的婚宴上会有什麽好吃的呢。
这实在是很平常,很满足,很快乐的一天。
我想想,那究竟是什麽时候开始变化的呢,大抵是我睡着的时候。
国师应该进了宫。
老皇帝一定会单独见他。
国师大抵说了些什麽关于我的话,例如他算出了一个变数,一个令人意外的变数——周文帝最小,也是他最不在意的儿子,燕临安。
国师用自己最後的寿命言灵,他告诉周文帝,我会做下什麽扰乱王朝命运的大事,比如说,弑君?
国师走後,无心应该也会来见老皇帝。
无心会夸我,说我燕临安修为深厚,智多近妖,绝不能留。
我那年纪大了脑子糊涂的老父亲应该在犹豫,可是没多久,建木台就传来了国师的死讯——国师确实是用命,证明他所言非虚。
老皇帝是个谨慎的人,一个特别谨慎的,甚至残忍的人。
他会对这个他从没重视的儿子感到好奇,感到愤怒,甚至可笑。
变数是一,欺骗了所有人是二。
所以我燕临安一定要死,而且要被自己最信任的人杀死。
所以,他安排了我的一路。
而且,其中一定有镇妖阁的帮助,一定有。
他们一起为我定好了我的路。
一条完美的死路。
这才是我死前的那一天,完整的一天。
我知道张兴文和沈慕山在吵什麽,我知道阿姐和风止哥要离开盛京,我知道身为太子的二哥一直不喜欢林家,我知道三哥那晚来找二哥要说什麽,我知道,镇妖阁第九层藏了些什麽。
我知道,是天要杀我。
至于如何杀我,无非是镇妖阁或者建木台那里做了什麽。
我死前的那一夜,你们做了些我不知道的事情,迅速的,绝情的安排好了我的死路。
所以,我死的那一天,同样也做了些,没有人知道的事情。
我靠自己,拼凑好了自己死前的那一天。
希望有朝一日,有人能拼凑好我死的那一天。
我等着看呢。
无名。
……
天辰十六年,八月十五。
燕周皇宫。
皇帝慢悠悠下着棋,他的对面坐着张兴文。
今夜宫中宴会刚起,外面便下起了蒙蒙细雨,不激烈,却也扰人。
宴会上还是那老几样,只是人越来越少了,皇帝觉得没意思,索性便也离了宴席,叫上张相,君臣二人一起下棋躲了个清净。
张相平静的下了一子,皇帝兴致大起。
“许久不同你下棋了,张相的棋艺又精湛了不少。”
“皇上折煞臣了,臣的棋艺远不如您。”
皇帝笑笑,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
“说到棋,朕最近倒是想起儋州传来的消息。”
当年他们这群人里,棋下得最好的,是沐家小姐,而前几日,儋州城传来了她孩子离世的消息。
棋术那样好的女子,怎会不知道自己的枕边人究竟是什麽人呢——
沈慕山,一个愚蠢的疯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