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该看出来的,你就是个疯子。”
“当年,我就不该救你,当年,我就该杀了你——”
“为什麽,为什麽,当年,是阿年求我留下你的命,你,为什麽要害他。”
萧恩慈笑,顺着魏寻一声又一声的质问,她仿佛回到当年,回到那个病重的冬天。
女子拖着自己,一步步来到这个书房,想最後闻一闻房内的沉木香,想同自己的夫君最後再说些话。
她想对他说谢谢,想说夫君,我知晓你的心意,但是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不必再费心救她了。
她只是想说,她其实活够了。
她半辈子都是个得不到一点糖的孩子。
母亲生下她就独自回了南方,父亲也并不在乎她,甚至讨厌她这张肖母的脸,每次见她都会皱起眉头,厉声呵斥她,无论她做了什麽,都是这样,永远都是。
深夜里,女孩时常抱着自己,一遍又一遍的对自己说要等,只要自己足够好,就会有人来爱她,只要等就好。
她在等,等母亲带她回南方,等父亲真正看见她。
等不到,她就去找,一个女子蒙上面纱,攥紧拳头,跟着商队去各种各样的地方找——
天意垂怜,她找到了魏寻的那一点爱。
她哪里看不出来魏寻其实只是满意她这个妻子,并非真的爱她。
可哪怕是装出来的,哪怕他心里有人,她都愿意去骗自己,没关系,没关系,她是正妻,是所有人眼里的魏夫人,这就够了。
这就代表,魏寻心里,一定是有她的。
这就够了,她真的觉得,足够了。
她越过风里无处不在的沙砾,拖着虚弱的身体,只是想去他的书房最後待一待,伴着沉香,和他说,谢谢他。
可偏偏,她亲眼看见了魏寻和自己的贴身管家抱在了一起——
那是个男人。
是个不被世人承认的,永远不可能成为流金少主妻子的,男人。
她从未见过魏寻那样温柔的笑,笑得让她迷茫至极。
她以一种要杀死自己的痛苦思考着——
所以这算什麽,如果魏寻爱的是男人,那她算什麽?
一个靶子,一堵墙,一个,为他们而活的魏夫人?
她的长相,身份,嫁到魏家後的每一天都是被人议论和鄙夷的,可是她总是想,那又怎麽样呢,魏寻视她为唯一的妻子,这就够了啊。
魏寻不满意,她就去学如何做好一个夫人。
祖父叹气,她就去学如何做好魏氏的主母。
外人低笑嘲讽,她就高高坐稳自己的位置,摆好姿态,做好自己的事情——
世人万千如何说我从不重要,我要的只是你心里的那一点爱,要你心里知道,我是你唯一的妻,是你最好的,最合适的,最相配的,和你走在一起的人。
百年之後,我是要与你同葬的啊。
她这样想着,可是最後,一个男人的影子彻底的,完全的,击溃了她仿佛坚强无比的内心。
“恩慈,你越界了。”
“阿寻,放过她吧,她也是无辜的。”
他们随口说着,定下了她的生死。
那时候虚弱的萧恩慈忽然僵直,那股巨大的羞辱冲击的她不知道要怎麽办才好,怕死吗,是恨吗,是渴望爱吗,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最後她生生撑着一口气,问魏寻,“夫君,你爱过我吗——”
“这不重要。”
他的话轻轻的,带着无奈,甚至还同魏年对视着叹气,似乎是她打扰了他们今日的相伴。
真是抱歉啊,夫君,今日我也要打扰你们的相伴了。
她笑着这样想,站在了魏寻的面前,看着他眼眶血红,不修边幅,痛苦挣扎的声声质问——
“萧恩慈,你是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