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音没有察觉,继续道:“他二人一事被撞破後,苏家想将所有的罪责推诿到萧纷儿的头上,我担心苏信会逃脱罪责,便将他曾经强迫庶母的枝叶细节暗地告知了郑家。”
徽音停住话音,她也是後来才知道,郑家插手後,将全部的火力对准太子,太子手下的两名属官也被抓到私德不休罢了官。
想到此处,徽音坐立难安,她自入京报仇以来,最担心的从来不是苏家,而是裴彧,裴彧若要动她,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一般简单。
而她此举动,不仅影响太子名声,还连累东宫两位属官,裴彧肯定会生气,她偷偷的掐了把大腿,等会裴彧若要骂她,她就将自己弄的凄惨一点,痛哭流涕的哭诉一场。
裴彧面冷心硬,兴许会叫她蒙混过去。眼泪,是弱点亦是武器。
“那夜我告知你,萧氏是被苏信所迫,你自觉害了无辜之人,所以第二天就去了平家,送走他们二人,对吗?”
徽音不明所以,怎麽问起这个了,她愣愣的点头。
裴彧似乎来了兴致,倚靠在窗台上,单手支着头:“你怎麽知道黑市的路子,是怎麽接触到的?”
徽音:“……这我们今日谈的事情好像无关。”
“行,那我们就说正事。”
裴彧没有听到回答也不恼,他单手轻叩在小木几,“你将事情告诉了郑家,折了东宫两名属官,送平祯夫妻出城,害我被陛下训斥,苏信被判死罪,太子替他求情缴纳赎金,害我裴府也搭进去千金,这帐怎麽算?”
徽音忍无可忍,世上怎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她回嘴道:“东宫属官之事我认,赎金一事我不认,是你自己要帮苏家的,你若不愿意,谁能强迫你?”
裴彧嘴角上扬,一步一步逼近,“若非你搅弄是非,如何会到这一步?”
“没错,此事因我而起,可平祯和萧纷儿都不想再计较此事,只想过自己的小日子,你们却追出城。是你,助纣为虐,害死了她。”
徽音不想再谈论此事,她对不起萧纷儿和平祯,这辈子都偿还不起。她侧身别开脸,闭上眼睛平复心绪:“少将军要如何处置,我认。”
裴彧望着徽音的背影,开口解释:“我是将他们二人的行踪透露给的苏平两家,你有没有想过,若萧纷儿和平祯就此一走了之,这烂摊子谁来收拾?”
“吴王和郑家一心拉太子下马,绝不会放过这时机,会带来无休止的纷争。”
徽音盯着角落里摇曳的火光回道:“野心是灭不掉的,没有此事,难道吴王就不会再起纷争吗?只是在你们这些大人物眼底,不过死一个女人,能得安宁,何乐而不为。”
“为何死的是她,而不是该死之人。”
裴彧方才那副逗弄的模样全然不见,此刻的他气质沉稳,有着超乎年纪的阅历,他平静道:“世间之事非黑即白,并非所有事都会如你所愿。”
徽音缓慢转头望着裴彧,眼角的泪滴滑落,她眼底的悲伤溢出,清澈的眼底蓄满泪水。
裴彧眉心蹙起,他很少有这种难以控制的冲动,不知从何时起,他潜意识里不愿意见到徽音的眼泪。
徽音侧对着裴彧不语,默默泣泪。泪珠一颗颗坠在她的衣裙上,染成深色,室内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裴彧视线落在她单薄的背脊,她回来後还没洗漱,还穿着那身脏乱的衣裙,白皙的手背上有几道血痕,不知何时刮伤的。
灯盏里燃烧的灯油见底,灯芯发出爆炸的声响,淡淡的清香弥漫在内室,像一圈柔软的羽毛,围住裴彧的心,不住的缩紧,带起一股难以明说的酥麻。
他打破沉默:“东宫那两名属官持身不正,迟早也要丢官,与你并无多大干系。”
徽音睫毛轻颤,泪珠滚落,她诧异的转身面朝裴彧,不敢相信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她方才冷静下来後有些後悔,甚至已经想好被裴彧赶出裴府後的退路,她打算去投靠吴王,毛遂自荐。
她擡手擦去泪痕,被泪水洗过的眼睛发亮,轻问出声:“你不怪我?”
裴彧移开目光,烛火投在他锋利的下颚线上,鼻挺唇薄,风流十足。
徽音甚至能看清他喉结吞咽的动作,裴彧的声音低沉了许多,像羽毛划过她的耳尖,她不自觉的揉揉耳,侧耳听着。
裴彧说:“苏信先是想欺辱你,又害你阿弟出事,身上还背负许多无辜女子的性命,死有馀辜,你也没做错。”
他说完这句话,起身走到衣橱旁,玄色的衣摆滑过徽音的膝盖,他身上的皂角味飘过来,是一种很适合他的冷香。
裴彧拉出衣橱底下的铺盖,摆在以往的地方,回望徽音,声音极轻:“不早了,休息吧。”
他似乎从没做过铺床的事,笨拙的整理乱在一起的被褥,没过多久,他就起身走到徽音这边,打开窗台。
徽音以为他是不耐烦,要叫人上来铺床,她拉住裴彧的衣角想要阻止他。
裴彧已经开口了,他声音回荡在夜间,“烧水,上来伺候宋……宋娘子沐浴。”
裴彧喊完这句话,又回到铺边打算去整理那铺盖,身後衣摆传来拉扯,他回头,对上徽音明亮的眼睛,顺着往下,看见她拉住自己衣袖的手。
徽音连忙撒手放开,背手在身後,不自然的垂下头,她到现在还有些懵,不明白事情怎麽会发展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