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两个月的自欺欺人抵不过……
睢阳住在阙楼正南面的屋内,此处是临时给公主落脚所用,屋子并不大。徽音被宫婢引领着进屋,扑面而来的暖意熏得她忍不住打个喷嚏。
宫婢上前替她退下大氅和鞋履,带着她朝内室走去。徽音注意到这屋里侍候的宫婢都是生面孔,曾经睢阳跟前的宫婢一个都没见到。
只有那位面容严肃的嬷嬷一如既往的还在,朝她点点头。
徽音礼貌的回礼。
她跟着婢女走近内室,瞧见睢阳穿着一身鹅黄寝衣站在床侧,头发披在身後,眼神温润,一副刚睡醒的模样。
她上前行礼,“殿下,妾扰了您休憩吗?”
“没有,”睢阳见了徽音露出多日以来的第一笑容,她拉着徽音坐在床边,一如从前那样含笑道:“我等阿姊好久了。”
徽音看着她的笑容心中难受,她捧着睢阳的手小心的握着,不敢开口。
睢阳趴在徽音的肩上,嗅着她身上的清香,开心道:“我很开心阿姊你能来见我。”
徽音憋回眼泪,从袖中取出一个玉罐递给睢阳,“这是我送你的礼物。”
睢阳打开玉罐,里头是一捧新鲜的泥水,微微散发土腥味。
她紧紧握住玉罐,眼中含泪:“我很喜欢,谢谢你。”
如果有一日,她再也回不来南朝,只能葬在草原上,身边有这麽一捧故土陪着,也算是些安慰。
“阿姊,你今夜与我睡在一处可好,我有好些话想同你说。”
徽音应下。这一日里,她和睢阳都没有出房门,两人聚在一起窃窃私语,谈天说地。
徽音问及睢阳身边为何都是一些面生的婢女,睢阳仰头在床上,卷着被子道:“我去匈奴没有选择,但我想她们应该可以选,我不强求。”
“然後呢?”徽音问。
睢阳努力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笑道:“她们都不愿意,这是人之常情。我就让母後在宫中下令寻找愿意跟我去匈奴的,好生补偿她们的几人。”
徽音摸摸她的头,无声安慰。
睢阳依旧很好奇怪徽音和裴彧之间的内情,她眨着眼询问徽音,满是好奇之色。徽音也有些想吐露心事,遂把和裴彧之间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的说给她听。
说到最後已经是深夜,除了函谷关哨岗处的灯还亮着,也就剩她们这处了。睢阳趴在软枕上哭得满面通红,鼻尖一抽一抽的,好不可怜。
徽音一脸无奈,拿着帕子替她擦着泪问,“我都没哭,你怎麽哭成这样。”
睢阳泪眼婆娑,紧紧抱着徽音,鼻涕眼泪全部蹭在徽音的衣领上,呜咽道:“我不知道,我就是很难受,心中说不出的难受。”
“莫哭了,”徽音轻拍她的肩膀,轻声道:“睡吧,明日一早就得出关了。”
睢阳抱着被子乖乖点头,乖巧的躺在床上看徽音下去熄灯,两人躺在一处,都没有睡意,心思各异。
徽音想着白日那巴掌有些不好意思,裴彧好心帮她整理头发避免失礼,她却不分青红皂白的给了他一巴掌,实在是有些过分。
她缓缓合上眼,想着要不明日离开前去道个歉。又觉得不用,反正两人以後也见不到了。
屋子里的炭盆烧得正旺,徽音甚至久违的感受到到燥意,她悄悄伸出一只腿放在被子外,缓解热意,将要熟睡过去时听见睢阳的声音。
“阿姊,你和表兄还会和好吗?”
徽音掀开眼皮,困倦的意识陡然清醒,这个问题这些时日她也问过自己很多次,每次的答案都是,“不会。”
她不会再和裴彧和好了,有些感情埋在心底才是最好的,回味的起来的时候心中永远都是彼此最好的样子。
她再也不想回到过去,歇斯底里,情绪和理智全部系与一个男人身上,丢掉最後的自尊。
不想再和裴彧彼此争吵,拿对方最在意的东西互相捅刀子。
她现在最希望的就是两人彼此形同陌路,互不干涉,最好永远也不再见面。
“你不喜欢他了吗?”睢阳翻过身,枕着胳膊。
徽音想了想,沉吟道:“我还喜欢他,但这世上不是喜欢就要在一起的,还有很多东西比喜欢更重要。”
睢阳不禁想到了她和王子邵,他们就是最典型的例子,喜欢却不能在一起。她又开始想哭了,决定和亲後她就让徽音帮她递话给王子邵,两人甚至连最後一面都没见上。
王子邵会不会恨她,恨她一意孤行,非要和亲匈奴。可让她拿旁人去抵自己的一生,还向从前那样幸福无忧,她真的做不到。
睢阳突然安静下来,哭得无声无息。徽音转头看了她一眼,发觉她咬着被子不住的抽泣,眼泪断线般的往下流。
徽音没有再劝她不要哭,有些时候,放肆的哭一场比什麽都好。总比什麽都憋在心底闷出病来强,就像她今天跟睢阳谈了许久,明显感觉到自己心里也松快了不少。
睢阳哭了一阵後,眼睛里蒙上一层水雾,她难受道:“阿姊,我真後悔,後悔没能再见他一面,没能好好跟他道个别。”
睢阳哭完後沉沉睡去,只剩徽音一人还睁着眼,她盯着头顶的纱帐,想着睢阳方才的话语,心中叹道,总得让两人再见一面才行。
过了函谷关後和亲的车队就会一路走到代郡,路途遥远约莫需要半月个才能到代郡。
如果此时从函谷关快马加鞭回长安给王子邵送信,让他一路疾驰赶来,说不定真的能在代郡让两人见上一面。
徽音慢慢坐起身,借着昏暗的光线凝视睢阳,她脸上还残留这泪痕,面容白皙,脸颊还带着一点天然的软肉,浑然就是一个未长大的小姑娘。
是啊,她今年满打满算也才十六岁,就要离开故土去到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嫁给一个年纪能做她父亲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