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她临上车前又回头道:“我忘记说了,苏静好她没有离开长安,苏文易死後,她入了奴籍,被人赎走做妾了。”
时隔三年徽音再听见这个名字,心底依旧掀起一片波澜,她有些颤声的问:“是谁家?”
贺佳莹回:“说来也巧,正是接替她父亲廷尉一职的谢清和。”
谢清和,徽音默念一遍,这个人她知道,可他不是徐侯的女婿吗?
送走贺佳莹後,徽音心中还是记挂苏静好一事,便派人去打听了一番。原以为这种贵族间的辛密探听不到什麽,谁知打探消息的人很快就回来了,还带回来不少消息。
谢清和本是寒门子弟,年轻时拜到了徐侯的门下,得到徐侯独女徐令仪的青睐。徐侯是个武人,却异常喜爱文人,将唯一的爱女下嫁给谢清和後,不遗馀力的帮助他在官场铺路,让其平步青云。
谢清和与徐令仪成婚十年,夫妻感情甚好,育有一子,如今刚满七岁。本该是人人赞叹的美满夫妻,一切却在去年急转而下。
三年前谢清和虽然将苏静好赎了回去,却没有纳她为妾的意思,而是好生照料,据说他曾在年少时曾得苏文易相助过,此番也是为了报恩。
去年徐令仪再度有孕,谢清和趁妻子孕期和苏静好搅到了一起,被徐令仪撞破,当场动了胎气孩子没保住,恰逢当时还有其他夫人上门看望徐令仪,不过一日,此事就传的长安人尽皆知。
女儿受了委屈,徐侯自然坐不住,强硬的让谢清和将苏静好送走,谢清和不愿意,翁婿俩大吵一架。
徐侯气不过,进宫找皇帝告状,参谢清和宠妾灭妻,私德不修。普通勋贵人家里,妻子孕期,都会给夫君备下一个通房丫头或妾室,这事本没有什麽好理论的。
可关键在于,谢清和这些年背靠徐侯不知道捞了多少好处,在外人眼里,与入赘无疑,更何况徐令仪那胎也没有保住,伤了身子,此事他不占理。
陛下要给老臣面子,本想顺着徐侯的意思降职谢清和,却不料谢清和私下里已经攀上了郑家,郑妃和平阳侯一说情,陛下就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只训斥了几声再无其他。
谢清和随後更是大张旗鼓纳了苏静好为妾,借此来打徐侯的脸。自从苏静好入府後,谢府就恩怨不断,两天一小吵,三天一大闹了,已经成为了全长安的饭後谈资。
这不,前两天刚刚闹了一通,徐令仪已经带着孩子回了徐侯府,要跟谢清和和离。
徽音想起三年前一面之缘的男人,看着斯文清秀风姿俊逸,没想到内里也是如此不堪。
不过,连谢清和居然也投靠了吴王阵营,攀上了郑家,看来长安的局势比她想象的还要严峻。
贺佳莹刚走没多久,另一个故人也上门来拜访了。王寰比三年前更加温润内敛,就像一颗打磨圆润的珍珠,让人一见就觉得和风细雨。
徽音笑道:“不知王郎君这三年可有高升?”
王寰无奈的笑笑的,叹息道:“三年来毫无建树,寸功未立,不似你一鸣惊人。”
徽音眉眼弯弯,难得开怀,故人依旧和从前一样。她请王寰入座,将景川也叫了出来,三人好生叙旧了一会。
才聊到一半,那连续三日忙得不见人影的匆匆赶来,面上一副好巧的神色,强硬的坐在了徽音身边。
裴彧朝王寰疏离的点点头,转头对徽音道:“忙了一日,才得了些空闲回来看你。”
徽音:“……”她不动声色的瞪了眼裴彧,警告他收敛点,要是敢向三年前那样挑衅人,她非把他打出去不可。
她倒了杯茶递给裴彧,裴彧挑挑眉,眨眼示意自己知道了。他很安静的坐在徽音身边,并不插入话题。只是他坐在那里,叫人难以忽视他的存在。
没过一会,气氛有些沉闷,王寰便开口告辞:“见你们姐弟无恙我也放心了,时候不早了,我先离开了。”
徽音和景川起身送王寰出门,路过裴彧身边时王寰脚步一顿,有些无奈的摇摇头,三年前他和徽音就注定没有可能,可况今时今日,裴彧与其防他,不如将心思放在别处。
王寰离开後,宋景川看不惯裴彧一副把这里当家的样子,但他和阿姊有事要商议,也不好赶人,他冷哼了声,索性眼不见为净,躲去了後院。
徽音回来时,发现裴彧倚在案桌上浅眠,连腰间的配剑都没来得及解开,眼下带着青黑。她轻手轻脚的坐过去,拍着裴彧的肩膀,“要不要去客房歇歇?”
裴彧困顿的睁开眼,摆手拒绝,“等会还要去一趟城外,不睡了。”
“长安情况如何?”
裴彧自嘲笑笑,脸上难得出现了为难的表情,“这三年我不常在长安,现在情况很艰难,太子已经完全被架空了。”
徽音扫了他一眼:“情况这麽严峻,那我先带着景川他们回荆州,避避风头?”
裴彧瞬间满血复活,狠狠的扑在徽音背上,大掌钳住徽音的下巴,吻着她的唇角含糊道:“想都不要想,不许你丢下我。”
徽音刚要张口就被他堵住,呼吸不畅。她拧着裴彧腰间让他退後,皱着眉道:“我跟你说正事,你不要满脑子想这个。”
裴彧摸摸徽音的脸颊,吐出一口郁气,“现在情势确实对我不利,长久下去太子必然被废,我的兵权过不了多久也要被卸。除非郑家和吴王昏了头,对陛下动手,我才有机会起兵勤王。”
明眼人都知道这不可能,陛下偏爱吴王人人皆知,吴王又不蠢,他只要继续等下去去,太子之位自然是他的。陛下身体康健,还能活不少时间,现在动手无异于自寻死路。
裴彧也很清楚这一点,眉间皱在一起,印出深深的褶皱。
徽音想了想,眨眼间就有了一个主意,“你起兵勤王有多少把握?”
裴彧:“五成。”他纵有通天本领也不敢说必赢,裴家军大部分主力都在边关,他能调动的兵不多,长安是京畿重地,兵力只多不少,何况他也不清楚,这三年里,郑家策反了多少长安守将。
“五成,那也够了。”徽音擡起眼,望着裴彧,轻声道:“如果有这个机会摆在你的眼前,你愿意做吗?”
裴彧沉默一瞬,点点头,他没有问徽音要用什麽办法,要让郑家自乱阵脚率先出手,无非是陛下出事。他虽痛恨陛下包庇偏心郑家,但父亲自幼教导他忠君爱国,他做不到亲手弑君。
如今这个情形,他再不动手,等郑家上位,他裴氏满门以及追随他的那些兵将都将遭受灭顶之灾,走到今日,他身後肩负着无数条的性命,已经不是说退就能退的了。
徽音看着裴彧情绪低迷,主动开口打破沉默:“我可不是白白帮你的。”
“你要什麽?”裴彧笑笑。
徽音掰着手指开玩笑道:“当然是青史留名,权倾朝野,荣华富贵啊,谁人不爱这个?”
裴彧爱极她这副模样,忍不住倾身再徽音脸上狠狠的亲了一口,声音响亮,“行啊,事情成功後我就向太子为你请功,封你个女丞相当当,让你青史留名可好?”
徽音不说话了,她哪里是当丞相的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