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靠吴王是她迫不得已的决定,他为人阴鸷狠毒,不拿人命当回事,也好色。而裴彧,只是为人差劲些,嘴上毒了些,性格恶劣了些,却从没伤害过她,也没对她起过坏心思。
裴府其他人,摸清性子也好相处,不似吴王後宅姬妾衆多,留在裴彧身边,是她最好的选择。
但是今夜的裴彧实在怪异,与从前的他判若两人,徽音宁愿他狠狠发作一番,也好过现在这样,一颗心落不到实处。
啪——
木几上突然被人放上一个兽纹木盒,身前的阴影转身离开,徽音拿起那个木盒,很轻,带着淡淡的药香,她打开木盒,里面是晶莹的膏状物体,已经空了一半。
她手上的血痕也在此刻映入眼帘,徽音心绪越发烦杂起来。
竈上一直烧着水,没半响浴房内的木桶便被注满,颜娘心疼的小跑过来,扶着徽音走进浴房。
已经入夏,水温并不高,颜娘跪坐在浴桶後替徽音搓发,一面小声问道:“少将军没将你如何吧?”
徽音无奈的捧住脸,“我到希望他将我如何,也好过如今这番,叫人看不清,猜不透。”
“他如何了?”
徽音在水中转身,长发滑进浴桶,黑发与白皙的肌肤交织在一起,将今夜发生的事情一一告知颜娘。
她难得露出迷茫的神情,喃喃道:“傅母,你说他到底想要干什麽”
颜娘是过来人,也见过不少情人相处,如徽音的父母,细水长流,如府内的婢女男仆,相濡以沫,她心中有了猜测,不敢乱说。
在颜娘看来,徽音哪哪都好,裴彧爱慕上她,那是理所应当的事。徽音懵懂不开窍,有些事情说了倒让她徒增烦恼。
颜娘打定主意回道:“少将军是好人,许是也看不惯那苏信。”
徽音折腾了一夜,也不想在去思考这些烦事,她沐浴完,穿着一件粉襦色寝衣,贴身衣料绸缎丝滑。
她停在屋门口,望着准备下去的颜娘,面露乞求,不知为何,她今夜实在不敢与裴彧共处一室,她一看就裴彧那张侵略十足的脸就心慌。
颜娘也没办法,她倒是想陪徽音睡,估计裴彧会直接将她赶出来。她拍拍徽音的手,无声安慰。
徽音无奈片刻,转身推门进屋,出乎意料的是,裴彧已经换了身睡袍,大剌剌的躺在地铺上,举着一卷竹简翻阅。
他听见徽音进屋的声音,头也不擡:“你好慢,我回了趟前院你还没完。”
徽音整理头发的动作一顿,既然都回了前院,还回来做什麽,前院的软床不比她这里的地铺舒服,更奇怪的是,他怎麽今日主动要睡地铺,将床让给了她。
裴彧说完也觉得不对,起身坐在地铺上望着徽音,竹简落在一侧,他问:“头发怎麽不擦干?”
徽音实在不习惯他这副处处关怀的模样,何况夏日里衣裳本就薄,颜娘拿上来的这套睡裙领口较大,被裴彧这般直勾勾的盯着,她感觉浑身发热。
徽音敷衍两句,想快走进帷幔後的内室,隔绝裴彧的目光。
“时候不早了,就这样睡罢。”
裴彧盯着徽音看了几息,她许是刚沐浴完,两颊粉润发光,粉襦色的睡裙更衬得她肌肤胜雪,眉眼如水。
他移开目光,清咳出声:“药膏别忘了抹。”
徽音脚步转弯,快速绕到窗台前的木几上去走小木盒,她回身时,正好忘记散落在地铺边的竹简,字迹眼熟,分明是她读策论时闲暇的批注,想到自己那些大言不惭的言论,她瞬间气血上涌。
徽音上前跪在地铺上,生气的望着裴彧,将竹简一股脑的抱在怀中,怒道:“未经允许,擅自翻阅他人手书,耻乎?”
裴彧还是第一次见她这般生机勃勃的模样,他摸摸鼻头,徽音这里什麽都没有,他也只能翻翻她的手书解乏。
“又不是第一次看,你的言论很不错。”
徽音恶狠狠的回头:“闭嘴!”
这世上最羞耻的事莫过于你胡乱写下的见解和理论,被旁人瞧了去。
徽音气呼呼的将竹简塞到橱柜的最下方,用衣物遮挡的死死的。做完这些,她才绕进帷幔後,坐在床上盯着外头的身影生闷气。
不是一次两次了,这人每次来她这,总要翻阅她的手书,一点君子之风都无。
没过多久,裴彧在外头问道:“躺下没?”
徽音没好气的回道,“已经睡了。”
果不其然,她听见裴彧欠揍的回嘴,声音带着笑意:“睡了还能回话,你真厉害。”
徽音正要回话,风声传来,屋子内的烛火都被熄灭,她翻身望着帷幔外漆黑的影子,第一次觉得,裴彧这个人心思很难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