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彧的笑容逐渐消失,这姓王的还贼心不死惦念他的人,他又道:“听闻徽音幼时学马不甚受伤,是王郎君将她一路背回?”
王寰脚步停顿一瞬,复杂的望着徽音的背影,没想到此事裴彧竟然也知道了,看来他和徽音感情甚笃。
他听自己无波澜的声音:“是。”
王寰说完这句便一言不发,眉梢沉下。裴彧见目的达到也不再找话题,两人一路无言,明明并肩而行,却泾渭分明。
睢阳偷偷看了眼身後气氛异常的两人,偷摸在徽音耳边道:“阿姊,他们会打起来吗?”
徽音趁机回头看了一眼,裴彧一身玄袍,他举手投足间自有一段风流态度,见她看来眼皮掀起投来一眼,有意无意,最是磨人。
她瞪了眼裴彧,微微扬手警告他。而後才去看裴彧身侧的王寰,他与方才有细微的不同的,周身气度沉郁,眉间似是染上愁绪。
徽音收回眼神,示意睢阳放心,王寰是文臣,裴彧是武将,王寰不会动手,而裴彧他一只手就能将王寰撂倒,他心高气傲,不屑于动手。
她现在只想知道裴彧有没有在王寰面前乱说什麽。
抵达山顶後,徐徐凉风吹来,将大夥的疲累吹扫而空。几人找了块干净的大石头相靠坐下。
除了裴彧依旧龙精虎猛,其他人都气喘吁吁需要缓缓,他见徽音额头冒汗,来到她跟前,拈帕替她擦汗。
“如何,我说背你你不肯,累坏了吧。”
徽音确实够呛,但睢阳比她年纪还小,一路全凭自己上来,她也不好意思喊累。她咽下口水,难受道:“我想喝水。”
裴彧腰间的水壶也已经饮完,他不想徽音用别人用过的水,遂拍拍她的头,“等我。”
他起身将其他几人饮完的水壶都收拢起来,连王寰的都没有放过。他拧着水壶朝山泉走去,裁剪合适的衣袍修饰他的身形,挺拔劲瘦,背影带着几分散漫不羁。
他走後,王子邵便凑上来,掏出绢帕细细的擦着睢阳的小脸,心疼道:“我说不让你跟着来吧,脚痛不痛?”
少年笑意清冽干净,不掺杂质,唇角才刚扬起,那笑意便先从眼底溢了出来,像是湖心漾开一圈涟漪。他鼻梁已见挺拔的雏形,但线条尚存少年的柔和。
睢阳仰起小脸了,眼珠亮晶晶的,一脸兴奋,“我不累,我第一次自己爬上山。”
王子邵蹲在睢阳身侧,细心的揉捏她的小腿,毫不吝啬的夸赞:“央央真棒。”
睢阳羞红小脸,轻轻擡脚踢了一下他,捂着脸不敢看徽音。
徽音自觉的挪了个地方,将空间留个两人。她才落座,身侧也坐下一个人,是王寰。
他递上一块干净的锦帕,朝徽音笑道:“擦擦吧。”
徽音向後望了下,裴彧还未归。她微微摇头,没有接过来,有些迟疑的问,“方才,裴彧和你说了些什麽?”
王寰表情不见失落,他收回帕子,“他替那天宫宴我救你来道谢,还有你幼时落马一事。”
徽音松了口气,笑意更真了些,“昨日裴彧带我去跑马,我现下已经不害怕马了,过不了多久就能学会骑马了。”
王寰心中仿佛有把沙子随风在流逝,任他如何使力也抓不住,他微微垂头,平静道:“那很好。”
徽音双手撑在石块上,眺望远方,在此处能把甘泉宫的全景一览无遗,她甚至能看见秀水湖畔,她眯着眼,像只饱满餍足的小狸猫。
王寰不由得朝她靠近两分,声音很轻,“徽音,你……喜欢裴彧吗?”
徽音听闻此话,沉默良久,她轻轻吐出一口气,“喜欢。”
王寰眼神黯淡下去,拳头在看不见地方缩紧,心底有两人小人在跳动,一个说现在就告诉她你的心意,也许她会回心转意,另一个说,她已经喜欢上别人了,不应该再打扰她。
王寰张张了口,惨然一笑,没再开口。
身後有脚步声传来,裴彧拧着盛满泉水的酒壶大步走来,他嘴唇紧抿,眉梢都是冷意,连下颚线都绷紧了几分。
他解下水壶扔给其他人,双手各拿一个走到徽音身边,漆黑的眼珠盯着王寰,暗藏怒气。
王寰接过水壶,对裴彧道谢,看了眼徽音擡步离开。
徽音仰头看着裴彧咬紧的下唇,伸手拉拉他的衣摆,裴彧绷着脸蹲下,打开水壶递过去。
徽音接过喝了两口,山泉水清澈干冽,回味带甜,喉间的干涩得到缓解。她舔舔嘴,“你喝了吗?”
裴彧面无表情的接过水壶,仰头灌下去,泉水顺着他修长的颈脖顺流而下,喉结涌动。
他喝完水,蹲在徽音身边,眸色沉沉。
徽音拉着他坐下,抱着他的手臂指着一处点跌宕起伏的山峦问是什麽。
裴彧一一给她解释,看着徽音白皙的脸颊,喋喋不休的唇瓣,他恨不得就此捧着她的脑袋深吻,告诉在场所有人,徽音是他的。
但他不能,徽音会生气,他强压着内心的不爽,淡淡道:“我不想和他们在一起,我们走吧。”
徽音转头看着他,没怪他也没问为什麽,而是叫他去跟睢阳知会一声,然後任由他乖乖牵着手离开。
裴彧带着徽音来到一处天堑,岩口极窄,只供一人单行通过,裴彧牵着徽音一前一後的走过去。
越过岩壁,身後是一大片盛开的花田,
远望过去,只见一片斑斓的色块,浩浩荡荡地漫到天边,与云霞争艳。
花田的尽头,有一颗粗壮的老树,沉默地守着这片喧嚣的美丽。它枝干虬曲,与柔媚的花海对照,一刚一柔,一静一动,倒显出奇异的和谐来。
裴彧松开徽音的手,随手摘了朵鲜艳的野花别在徽音发间,他倚靠在岩壁上,抱臂打量面前的美人。
“十五岁那年我第一次来甘泉宫就发现了这个地,没想到现在比那时还要茂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