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羡慕吧。”
“羡慕?”
徽意仰头望着裴彧,神色认真:“裴将军你面冷心热,我听闻你每次归家都会给贺佳莹带上一份礼物,不比宫中睢阳公主差。你是真的将她当成妹妹在疼爱。裴夫人不必我多说什麽,她对贺佳莹爱若生命,听闻她要走,当即大病一场,至今不能起身。”
“裴衍,我虽与他接触不多,他脾性乖张肆意,一点就爆,但能看得出来,他很维护贺佳莹。还有陶媪,她是第一个到我面前给贺佳莹求情的人。”
徽音努力扬起笑:“她是不幸的,也是幸运的。我羡慕她有人在乎和宠爱,至于我,到底没有真的出事,不如退一步,大家都好。”
裴彧静静的看着微笑的徽音,沙场震天的响声消弭在他耳中。
宋徽音说的没错,即便她今日不来,他也不会将贺佳莹送走,并非因为阿母,而是他不愿。
表妹虽心性不定,但自幼受颇多磨难,便是要罚,裴彧也绝不会再将她送进虎xue。最多是教训两下,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孰轻孰重,衆人皆知。但他此刻看着徽音艰难扯起的笑容,第一次觉得他做错了,受害的是宋徽音的,但所有人都不在意她,不在意她的想法,不在意她的感受。
被指认为邪祟的那一刻,百口莫辩之时,她在想什麽?
裴彧凝视着徽音的笑脸,问:“你想要什麽?”
宋徽音,你想要什麽。
徽音睫毛轻颤,她想要的有很多。
她轻声道:“我希望,少将军能对我阿弟一事上心些。我只剩这一个亲人了。”
“好。”
“多谢少将军。”
徽音看着裴彧走远的身影,她立在原地,自嘲的笑笑,曾几何时,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都带有极强的目的性。
为达目的,故意示弱,让人心存愧疚。
——
秋棠院,贺佳莹跪坐在箱笼之间,看着疏影收拾衣裙,眉目忧愁,时不时低低叹息。
她屋中的漆具和贵重之物都收拾好存放起来了,整个屋内空荡荡的。
只剩右侧一张软塌卧具和朱漆花纹矮案,贺佳莹并不打算把裴夫人送给她的金银珠宝首饰带走,回了益州,她那对豺狼虎豹的叔父叔母肯定不会放过她,她才不要便宜旁人。
她想着要不把这些金银钱财送去临水阁,正好当做给送徽音的赔偿。
疏影在一旁宽慰道:“女郎莫怕,不论女郎去哪里,奴婢都会跟着您,绝不叫人伤害您。”
贺佳莹鼻头一酸,又要落泪,凄凄惨惨道:“都怨我心术不正,连累了你。”
疏影忙上前小心擦去她的泪痕,将人抱在怀中安慰,就在主仆两人抱头痛哭之时,她院中的女婢一脸喜意的禀报:“女郎!少将军那处发话了,宋娘子替您求情,您不用离府啦。”
贺佳莹吸着鼻涕擡头,不可置信,“她说什麽?”
疏影抱着贺佳莹开心的叫道:“女郎,您不用走了!”
贺佳莹先是一喜,宋徽音真的去给她求情了,她不用离开裴府回益州去了。
她抱着疏影呜咽片刻,猛的擡头後悔道:“疏影你快想想办法,我昨天对宋徽音出言不逊,将她同柳檀做比较,把她贬得一文不值,怎麽办?”
她越说越慌,从地上一骨碌的爬起来,来回在屋中踱步,不停念叨:“我那般骂她,她还去替我求情,我怎麽这样,我真不是个人。”
其实她与柳檀并不相熟,柳檀与表兄定亲时她还小,又是刚到京城,连话都不敢多说。
柳家是世家大族,书香门第,柳檀虽没有徽音貌美,但她面容极为亲和,柳眉杏眼,浑身书卷气,跟书里走出来的美人似的,说话轻声细语的,跟莺啼一样好听。
贺佳莹幼时也想亲近她,可惜人家瞧不上,每次拜访裴府都是直奔校场和裴彧书房,细数下来,她与柳檀那几年里说的话手指头都数的过来。
疏影将人拉着坐下,又着急忙慌的将门窗关好,还探头去瞧有没有偷听,这才急急忙忙的回到贺佳莹身边,凑在她耳边耳语。
“当真?!”贺佳莹瞪圆双眼,捂着嘴巴惊叫。
疏影猛拍大腿,指天发誓:“那日女君和陶媪皆在,您那时已经快没气了,女郎亲眼所见宋娘子为了救您,不顾自己声誉,对着您那样了。”
疏影挤眉弄眼,撅着嘴凑近贺佳莹,还原当时的场景。她捂着胸口後怕道:“事後陶媪下了死令,不许任何人说出去,连少将军都不知道。”
贺佳莹呆愣在原地,不由自主的摸上嘴巴,她那日醒来时迷里迷瞪,只看见一张仙女面在面前晃荡,她还当是死後去了九重天见到了神仙。
原来是宋徽音,她救了她,还用那样的方式。宋徽音不止救了她一命,还不计前嫌帮她,贺佳莹顿时坐不住,就要冲去临水阁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