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慢慢走上前,拍拍她的肩膀,蹲在徽音面前,“上来。”
徽音看着他宽阔的背脊,不自觉的後退两步,小声道:“我能走。”
虽已入夜,但让裴彧背着她一路回迎风馆,路上肯定会被很多人撞见。高位者的男女情事总是引人注目,不出一日,甘泉宫便都会知晓,她不想这样,不想和裴彧,还有柳檀以这种方式为人熟知议论。
裴彧单膝跪地,回头望着着她,不容置疑:“上来,不要让我说第三遍。”
徽音深吸一口气,趴在他的背上,这些时日相处下来,她已经摸透了裴彧的性格。只要顺着他的脾性,大约不会出事,就如同陶媪所言,吃软不吃硬。
裴彧的背脊很稳,这一路上只有几盏铜灯,灯光昏暗,难以辨清路,他却如同白昼,脚步极稳,甚至无需停下来辩别方向。
徽音趴他在他的背上,头顶的明亮的星辉,想起往事。她这一生只有三个人背过她,阿父丶王寰和裴彧。
幼时的徽音喜欢热闹的街市,宋父下衙後便会背着徽音去东市转悠买糖吃,久而久之徽音生了牙虫,宋夫人就不许父女俩再上街晃悠了。
王寰那次,是意外,温顺的小木马突然发疯将徽音甩下马,摔伤了腿。她害怕极了,伏在地上大哭出声,王寰听见她的哭声找过来,将她从黄泥里扶起,一路背回去。
那时的王寰也才十五岁,身量清瘦,背着徽音走的很艰难,回去的路上还在不停的安慰徽音别怕。
王寰是除了父亲外第一个令徽音感到安心的人,所以在阿父阿母问她愿不愿意和王寰订亲时,徽音点头,她始终记得雨幕里背着她回家的那个少年,是她少女时期最难忘铭记的事情。
剩下那个,就是裴彧。徽音心绪杂乱起来,对于裴彧,她很难说出是什麽感觉。很早,她就知道裴彧这个人,当时只觉得他少年成名,战功彪悍,是个很厉害的人。
後来,裴彧私下讲她坏话,令她心中少年英雄的滤镜破碎一地,但那时两人没有交集,她也没有过多在意。
再後来,宋家出事,徽音主动找到裴彧,只为利用,利用他为父亲翻案。
裴彧将徽音往上提溜一点,朝身後一直沉默的人说道:“放心吧,这一路我都避着人在走,没人会看见。”
徽音慢慢缩紧手臂贴上裴彧的脸,她清晰的感觉到裴彧身体的停滞,心里浮起隐秘的开心,她靠近裴彧的耳边轻声道:“裴彧,我们圆房吧。”
“你说什麽?”裴彧的手臂勒紧,停下脚步。
徽音不再说话,埋头在裴彧的颈间。她并非无心无情之人,人心亦是肉长,裴彧做的事,说的话她都记得。
不知从何时起,她对裴彧産生了一丝异样的感情,初时不明显,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情感已经深深的影响到她。
她和裴彧之间不再只是一桩交易,她动情了。
这不是好事,徽音清楚的知道她和裴彧不可能,裴家只有他和裴衍两人,对于世家大族来说,子嗣太单薄了。
他的婚事是筹码亦是政治。裴彧会娶妻,不是柳檀也会是别人,他也会纳其他妾延绵子嗣。
而她,不能接受。从前是,往後也是。裴彧也许现在很喜欢她,可以後的事,谁又能说得准呢。
徽音侧过头,一滴泪从眼角滑过,她抱紧裴彧轻轻道:“我想回去了。”
“好。”
裴彧向前走,脚步踏在枝叶上发出轻响,徽音听见他道:“宋徽音,我不会负你的。”
徽音泪眼朦胧,她想问裴彧,那你会娶我吗?会永远站在我这边吗?会帮我报仇吗?
她不敢问,甚至不敢去问柳檀,好像只要她不问,就可以当作什麽都不知道,当作什麽都没发生。
徽音无声的流泪,她悄悄的抹去眼泪,早知道的话,她不会找上裴彧。她在心底轻轻开口:“裴彧,我骗了你,我把一切都给你,将来东窗事发,你不要恨我,不要怨我。”
回到迎风馆时,徽音的情绪已经平复,只有眼角还是红红的。
裴彧将她放在床上,转身去药匣子里翻药。
徽音躺在床上,听见他在那里翻动瓶罐的声音,浅笑起来。
裴彧找到药膏,俯身望着床上的徽音,眼神深邃,“我帮你上药。”
徽音轻轻点头,张开手仍由他摆弄。
裴彧解下徽音的腰带,露出两条如藕节般白皙的长腿,纤细笔直,清冷又脆弱。
他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曾经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这一刻分崩离析,他倒在徽音身边,抵着她的头深深的喘息,眼底欲色翻涌,“让我缓缓。”
他摸上徽音的脸,轻轻抚过她泛红的眼角,“你哭了,为什麽?”
徽音眨眨眼,回:“夜风太大。”
“你在骗我,”裴彧说完这句,翻身躺正张开手,安慰自己,“起码你还愿意骗我。”
徽音的心又开始泛酸,她眨眼逼回眼泪,委屈道:“你能不能不要说这种话?”
“这种话怎麽了?”裴彧问。
会让我误会,让我觉得你很爱我,让我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徽音擡手遮住眼皮,耍脾气的蹬蹬腿,“腿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