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文勉看她这幅不服的样子,便知她已经知道自己生父的死与他脱不了关系了,于是冷笑一声,跟她讲明白:
“朝堂之上,人人捧着脑袋做官,凌县令捧不住只能怪自己技不如人,怨不得旁人做局,薛彻让我把你带回来,给你一个重活一回的机会,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若你争气,他日登上高位,哼,是非对错,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
凌枕梨瞪大双眼,握着灯杆的手不禁又紧了几分。
是啊,薛文勉说的虽然不近人情,却是对的,舞阳公主和他都是权力鼎盛之人,捏死一个县令如同蝼蚁,天命所佑,她既然得到了登上权力高位的好机会,不冲过去大力地把握住,难不成继续优柔寡断吗?
再等下去,恐怕死无葬身之地。
凌枕梨的心境发生了猛烈的变化,她不能继续做凌棠了,她是薛润,背靠世家望族的丞相千金,是备受宠爱和信任的太子妃,是日後与裴玄临双日凌空的天下之母。
“是,女儿知道,女儿是最像父亲的人,定不会忘记父亲的辛苦栽培。”
凌枕梨不卑不亢地行了个礼,脸上的表情已然变得恣意。
“很好,润儿终于开窍了,”薛文勉露出由衷的笑容,“我和你母亲原本也不指望你为相府带回什麽荣耀,反而我和你母亲希望丞相府成为你的後盾,让你在外有恃无恐,就算是面对太子,也不卑微受制,你母亲疼你,希望你以後不要与她生疏了,多走动亲近些才好。”
“是,女儿明白,女儿心中也是挂念母亲的。”
凌枕梨点点头,她看得出来近些日子丞相夫人对她大不一样了。
“累了一夜了,你早些休息,太子刚刚派人来说明早亲自来接你回去,你既与他夫妻恩爱,我也听说了他出了困难,你回到东宫後,可以告诉他,我会给他些帮助,至于舞阳公主那边,还需他自己想办法,宫中禁军与太子关系甚好,想来舞阳公主不会拒绝。”
吃了定心丸,凌枕梨总算浑身松弛下来,听完薛文勉的建议,她点了点头。
“好,我知道了,父亲也早些休息吧。”
***
“崔映雪,即刻绞杀。”
夜里的皇宫青砖地面渗着寒气,月光照在宫墙上泛着惨白。
事发後巡逻侍卫全面巡查皇宫,接连不断的脚步声在廊柱间回荡,灯笼的光晕在风里忽明忽暗。
裴裳儿甚至眼皮都懒得擡一下,轻飘飘一句话决定了一个人的生死。
奔劳了一个晚上,她的发髻有些松散了,衣裙上也沾染了杨承秀的血。
谢道简闻言一惊,略带踌躇:“现在还没有确凿的物证,只有其侍女一面之词,何况,崔映雪是御史之女,丞相的内侄女……”
“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与此事有关的人一律格杀勿论,不用来回禀了。”裴裳儿睁眼睛,烦躁地摆摆手。
太医诊断,驸马中的情毒异常凶悍,若不是伤痛让他保持理智,肯定会出事。
杨承秀刚刚服下解药睡下,太医为他包扎时,裴裳儿见着那些源源不断往外出血的伤胆战心惊,大腿上的伤几近深可见骨,难以想象杨承秀忍得有多辛苦,就算把伤害他的人千刀万剐,也难抵她心头之恨。
见裴裳儿失去理智,谢道简只好跟一旁的裴玄临说。
“我是觉得,御史之女,怎会如此熟悉宫中结构,有机会给太子妃与驸马接连下药,此事定有蹊跷。”
裴玄临周身散发着刺骨寒意,听完谢道简说的,良久,他开口:“令刑部严刑拷打,务必让她们吐出实话,天亮之前问不出有用的,杖毙。”
“崔映雪兄长崔皓序已到长郡任府尹,殿下可要召回?”
见谢道简是有了主意才来问的,裴玄临笑了笑,瞅了谢道简一眼。
“你既已经有了主意,便不会再来过问孤的意思了,去办便是,只一点,不许放过一个。”
“臣,谨遵旨意。”
待谢道简走後,太极殿内唯馀裴玄临与裴裳儿。
裴玄临还想明日召见薛皓庭商议此事,毕竟崔氏是太子妃的母家,具体怎麽解决也要听听他们的意见。
于是他犹豫片刻,道:“时候也不早了,圣上和皇後已经睡下了,你也赶紧回去休息吧。”
裴裳儿面无表情,冷漠道:“我今晚留在宫中,一有什麽消息,我要立刻知道。”
“谋害太子妃和驸马是死罪,将死之人不值得如此劳心费神,早点休息吧,我过会儿也要回宫了。”
这里没有旁人,裴裳儿不想说冠冕堂皇的话,直接捅破了今夜两人之间隔的窗户纸:
“我问你,如果今夜驸马真的跟太子妃发生了什麽,你该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