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褒国公进宫。”
薛皓庭总是很快赶到宫中。
看见凌枕梨那双哭得红肿的眼,加上那副幽怨的神情,薛皓庭也不安慰,就静静看着她,面上毫无波澜。
“你在宫里不是一直好好的吗,没事哭什麽。”
凌枕梨幽幽地盯着他:“……你能不能换个态度对我,没有看到我很烦吗。”
“你一年里有几个高兴的时候,说说吧,又遇到什麽事了。”
薛皓庭满不在乎,直接坐到凌枕梨对面的椅子上,还吃起了桌上摆着的果子。
凌枕梨将老臣劝谏选妃的事说了出来,声音平静得可怕。
“也难怪他们会在陛下面前提起此事,我久久不孕,朝堂上下都知道陛下选妃是迟早的事。”
薛皓庭皱眉:“去年冬天母亲不是给你寻了个方子吗,你没有一直服用吗?”
“在家里的时候我一直服用,你不是还和我试到了裴玄临回来,你看我那段时间怀上了吗?”
那段时间凌枕梨的肚子不仅一点动静都没有,月事还来得比鸡打鸣都准时。
薛皓庭沉默良久後才开口。
“那陛下呢,陛下怎麽说。”
“陛下没有答应。”凌枕梨扯出一个苦涩的笑,“陛下只说自己有主意。”
殿内顿时一片沉默。
最终,薛皓庭叹了口气:“你知道你的丈夫是皇帝,他是不可能一心一意只爱你的。”
“你什麽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与其等着那些高门贵女被选进宫,与你争宠斗法,不如先安排几个听话的宫女给陛下,若是她们侥幸怀上龙种,也好去母留子,把孩子养在你名下。”
薛皓庭压低声音,“这样,既解决了子嗣问题,又不会威胁到你的地位。”
凌枕梨如遭雷击,摆在她面前的最好解决办法令她简直要疯了。
“不!我不会把他让给任何人!我绝不!我宁愿带着他一起去死!”
见她情绪不稳,薛皓庭仍旧冷静地提醒她:“否则你就等那些世家贵女进宫,薛家的好日子就到头了,你的好日子也到头了,自古没有子嗣的皇後有几个是善终的,你好好想想。”
她知道,他说的是事实。
在这深宫之中,没有子嗣的皇後,就像没有根基的大树,随时可能倒塌。
可是把其他女人主动推给裴玄临……这件事她又做不到。
思来想去,凌枕梨最终扶着额,紧蹙眉头,哑声道:“让我想想吧。”
……
夜幕低垂,宫灯次第亮起。
凌枕梨独坐镜前,望着镜中盛装华服的身影,心中却是一片凄惶。
薛皓庭对她说的语仍在耳畔回响,她的手无意识地抚过平坦的小腹,或许是上天惩罚她吧,她要为她的恣意妄为付出代价,所以朝臣们非议,宫里也窃窃私语,一根根尖刺都往她柔软的心房上扎。
“都退下。”
凌枕梨挥挥手,屏退了左右侍立的宫女。
她先是趁人都不在,写了封信让宫人去送给谢道简,待殿内空无一人,她起身走向内室,打开一个檀木衣箱,取出一套普通宫女的服饰。
她手指轻颤着解开华丽的皇後常服,一层层褪去那些象征尊荣的绫罗绸缎,仿佛也褪去了皇後的身份与枷锁。
换上素净的宫装,将满头珠翠尽数卸下,只用一根简单的木簪绾住青丝。
对镜自照,镜中人眉眼依旧,却少了几分威仪,多了几分灵动,这一刻,她仿佛又变回了从前的那个无忧无虑的少女。
真好啊,若是一直那样就好了。
她吩咐好宫女们一概不准透露她的行踪後,悄悄从侧门出了紫宸殿,夜风拂面,还带来一丝凉意。
刚立春,夜风难免还是刺骨。
她低着头,快步穿行在宫巷之中,偶尔遇到巡逻的侍卫,也都垂首避让,无人留意她这个宫女的真实身份。
御花园的梅林在夜色中暗香浮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