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凌枕梨邀请崔悦容留在宫中过夜,陪她一起睡。
从她记事开始,就没有和母亲一起睡过觉,崔悦容正好弥补了她的这个遗憾。
“裴玄临要回来了,阿娘,我简直不敢相信,这还不到冬天呢,我原本以为他要明年开春才能回来!”
“国富兵强,哪用得着那麽长时间,看到你和陛下感情这麽好,我也为你开心。”
听完这句话,凌枕梨想到裴玄临打了胜仗回来以後朝臣又要拿子嗣说事了,略有失落,垂下脑袋,崔悦容见她情绪突然低落,疑惑不解。
“怎麽了,刚才不还好好的,很高兴陛下要回来了吗,怎麽这就又哭丧起脸了。”
“朝臣一个劲催陛下纳妃,我又一直没有怀孕,现在是还年轻,陛下能安慰我,但我明白,若再过几年我还是没有孩子……”
凌枕梨不是没读过书,历史上那些恩爱夫妻,女方若是生不出孩子,丈夫都要纳妾另娶开枝散叶。
一旦到了岁数,男人哪里还管什麽山盟海誓,地老天荒,脑子里光想传宗接代去了。
崔悦容明白女儿的忧愁,但凌枕梨终究还年轻,太年轻了,她所有的焦虑,都源于她对自己没有信心。
“你今年才十七岁,我的儿,我十八才生的你哥哥,你也太着急了,唉,一直着急上火也不是办法,这样,我听说有一个法子,十分灵验,但事涉巫蛊,兵行险招。”
巫蛊之术是自古以来的禁忌,凌枕梨认为那些东西都是糊弄人的玩意,只能起到心理安慰的作用,那既然是假的,做也就做了,起码能给她个心理安慰,不用像现在一样成天没个盼头。
“母亲您尽管安排吧。”凌枕梨叹了口气,“起码能让我有个安慰。”
次日,天光未明,崔悦容便已遣人净扫庭院,焚香设坛。一位身披褪色绛红袈裟的僧人踏着晨雾而来,步履沉稳,眉目低垂,手中托着一方乌沉沉的木牌,那便是被雷劈过的古木所制,据说是天地交击之物,蕴有阴阳裂变之气,最宜通灵达神。
僧人将此物制成木牌,在上面刻了天地神灵的名字以及裴玄临的生辰八字,做成项链将它佩戴在凌枕梨身上。
“戴上它可保佑陛下早生贵子,往後将可与婉皇後相比。”
***
入秋的天气,总是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清冷。
风从郊外的山林间穿行而过,天色灰蒙,云层低垂,仿佛一场未落的雨,压得人心头沉闷。
轿辇停在宅院门前,凌枕梨掀开帘子,一身素雅的白粉色衣裙外罩着锦缎披风,发髻高挽,珠钗微斜,眉目清冷。
“娘娘,到了。”随行的宫女垂首。
凌枕梨微微颔首,擡眸望向别院。
萧崇珩这处依山傍水的别院,原本建来和她玩金屋藏娇的,如今娇跑了,藏不住了。
进屋关上门後,还未等萧崇珩开口,凌枕梨率先开口:“我现在是皇後,不能在宫外久留,你有什麽要紧的事就赶紧说吧。”
“真的有那麽急吗?”
萧崇珩从内室缓步走出,一身长袍,衣襟微敞,发丝略显凌乱,添了几分不羁的俊逸。
“嗯,很急。”
“你先进来。”
他倚在门框边,目光灼灼地望着她,凌枕梨没辙,越过他,进了内室。
萧崇珩笑了笑,满不在意她的无视,跟着她也进到里屋,凌枕梨站在门边,他坐到床上。
见凌枕梨纹丝不动,萧崇珩无奈,擡手轻轻拍了拍身旁的床沿,声音低哑:“过来,坐这儿。”
“我不会再跟你睡了。”
凌枕梨眉头皱得更深,眼中闪过一丝不悦。
她觉得萧崇珩是误会今天她来此的目的了,淡淡解释,“我来是为了彻底跟你断绝关系,你若是没什麽事,我就回宫了。”
“我知道,你不会再属于我了。”
“知道就好。”
“阿狸,你能不能别走。”
萧崇珩软了语气,叫住她。
看到他这幅样子,凌枕梨叹了口气,她总是心太软,狠不下心去斩断所有的孽缘。
“你又要干什麽?”
“我好久都没见到你了,我很想你。”
萧崇珩从床上起来,向前几步,走到凌枕梨跟前,想要伸出手抱她又怕唐突了。
“想我,然後呢?”
“裴玄临过几天就要回来了。”
听到裴玄临的名字,凌枕梨眼中泛起温柔的光彩她微微笑道:“是啊,他要回来了,我等了他很久了。”
“那可不可以在这最後的时间多陪陪我?”
“不。”凌枕梨毫不犹豫拒绝。
“就今晚好不好,今晚我们一起吃个晚饭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