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瞬,整个身子骤然失衡,像是被人用粗绳捆住,抛掷天上去了。
谢灵犀从未有过如此经历,更因看不见,又惊又怕,又怕失了世家娘子的体面,死死咬住牙关,面若融雪,吐不出一个字来。
——
崔玉最烦与旁人磨磨唧唧地解释,道完了正事,当即抓住谢灵犀腰间细带,将人猛地拉了过来,顶着观音像前几个郎君目瞪眼呆的神情,一溜烟没了身影。
几时,便出了山野,街旁一架马车恭候多时。
崔玉一把扛过谢灵犀,将她毫无温柔地甩入马车中,见这娘子无力地靠在软榻上,乌发掩面,双颊酡红,眼眸中噙着几滴泪珠,竭力地调整吐息。
崔玉一时也看得心中生出歉意,她探过去,伸手抓谢灵犀的腰带,刚抚上一颗点翠小珠,便被谢灵犀擡手一挡:
“还要做甚?”
这人实在蛮横无礼,她方才还在好端端说着话呢,转眼便被掳至此处……
谢灵犀终于喘匀了气,撑起身子,动作间又不知碰着了哪处,霎时琉璃铛“叮咚”作响,她一动膝盖,又踢倒一只香炉。
瞬间,周遭弥漫开一股缥缈绕梁的芙蓉香,谢灵犀呛了一大口香灰,无措地攀住几缕自天而降的帐幔,伏在榻上咳了半天,不敢妄动了。
经此种种,谢灵犀猜想,这车厢内饰应与崔玉的喜好大相径庭——
周遭悬垂着精美的丝绸帐幔,如迢迢流水,莲池生风。
而她身下正是一方由名贵浮云锦缎包裹住的绣花软榻,针脚处缀了无数珍珠璎珞,竞相奢靡。
崔玉观赏了一番面前闹剧,唇角微动,几时,收回手,“你腰带歪了。”
谢灵犀低头摸索,果然腰间系带被拽松了几寸,不羁地搭在小腹上,险些束不住身上稍微有些宽大的衣裳。
她手上生风,飞速整理好,“好了。”
外头马儿扬蹄,路面十分不平坦,起伏之间,谢灵犀紧紧攀住身旁的一根梁木,“这是要去哪?”
崔玉不语。
谢灵犀再问:“娘子,我未有哪处得罪你吧?何故要遭此迫害?”
她今日从清早折腾到现在,未得吃一口饭,身心俱疲,此刻被马颠的头疼不已,混乱之中听崔玉说:
“你难道不想医好你的眼睛麽?”
谢灵犀:“这话听起来像是胸有成竹……崔娘子,我有一点不明,还请你指教。”
她见崔玉不吭声,知晓这人在等着下半句,“这马车该是陶郎君为你准备的,他如此用情至深,你却无动于衷,那麽——谭刺史与你是何关系,值得你这般为他做事?”
尽管屏住呼吸,方才咳嗽之时,仍是吸入了大量的熏香,谢灵犀自知手脚乏力,无计可施了,索性与崔玉聊起天来。
她诚诚恳恳发问,崔玉也冷心冷肺答了。
“方才我在庙中所说,绝无一字虚假。”
崔玉见谢灵犀倚在车窗旁,神色疲惫地露出“果然”的笑容来,好心提醒:“不过,你猜错了一件事——”
“这马车,是专门为你准备的。”
……
这是谢灵犀听到的最後一句话。
再醒来时,耳旁静的出奇,她被人平放在一张狭窄的丶堪堪够一人酣睡的床上,眼前漆黑一片,手脚均使不上力。
被子之外的空气寒至彻骨,身子却连本能的蜷缩发颤都不能做到。
形同死尸。
当前形势实在糟糕,不知崔玉将她辗转至了哪里,四周举目无亲,不见天日。唯一让人欣慰的是,头中那股突如其来的疼痛终于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数蚂蚁啃噬的微痒,
谢灵犀尚且不知自己头颅上插着十来根银针。
静室里,有人蓦地出声:
“如何?”
另一道沙哑的声音叹道:“虚,实在是虚呐……你如今在做些什麽生意?连这般年轻的姑娘也不放过。”
还真是医馆?
谢灵犀感觉到那老郎中在扎她头顶的xue位,她忍着这细微的刺痛感,身旁右手腕被人强行握住。
那人虎口处有薄茧,磨蹭着她的皮肤。似乎丝毫不懂医道,随意探着她的脉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