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弄
“那便有劳娘子了。”
遂而,柳续见自家娘子抄起笤帚将屋中一方小天地扫得浩荡,黄云翻卷,有如游龙,谢灵犀吞了尘土,狂咳几声,面色绯红。
说来惭愧,她不善洒扫庭除,平日在家也只是闲时整理阁中书卷,擦擦画屏,这下反倒弄巧成拙,她羞赧道:
“阿续。”
後者初一发愣,几时後,捧腹大笑,爽朗之音便是隔了一条溪水都能听到,“哈哈哈——”
谢灵犀衣裳沾了灰尘,形容也狼狈,面上更是无措与气恼皆有之,抓着柳续的手臂,作势用了些力——
“阿续!”
这人竟然笑话她!
纵使她收拾屋子的手法豪放了些,却在诸多金质玉相面前,是无伤大雅的。
她嗔怪地瞧着柳续,因这郎君比她高许多的缘故,仰起了半个头,一双凤眸蹬视面前好不容易止住笑的人。
忽然间,见柳承之袭来一只手,直直往她脸上抹去。
“?”
“你要作甚?”
柳续总算是恢复了些许寻常从容潇洒的模样,伸了手,用指腹悉心擦去谢灵犀脸上糊成花猫的灰尘,留下指尖一番温热。
谢灵犀甚觉得自己的脸被磨红了,柳眉又是一蹙,正经道:“你在戏弄我。”
这话多少有些口不择言,却能堪堪担当夫妻情趣。
柳续莞尔:“嗯,是。”
“小狸奴。”
……
谢灵犀曾经在父亲的书房中见过一只腹背上长满玳瑁花纹的猫,十分胖,酣睡之态,惹人愉悦。
据父亲说,那猫是某日清晨,自个儿偷偷摸到厨房偷鱼肉蔬果的,赖着不走,由此被人豢养了,做了家猫。
那猫名唤“谢天谢地”,谢灵犀每唤它名字时,总要谢容遮面,羞得见人,生怕被旁人听了去。
由此又引发了一些笑料。
譬如某日,谢衡放学归家,刚尽了吟诗泛舟的乐趣,便被谢父鞭策着去找因少吃了一条鱼干,而发了脾气躲着不肯见人的猫。
当时父亲的胡子还未像如今这般长,端是丰神俊朗,花容神采,嘴中说的却不似人话——
“谢衡,去寻你弟弟!”
弟弟?
谢衡云里雾里。
谢灵犀装作没瞧见兄长求助的眼光,正在铜镜前梳妆绾发,轻声道:“谢天谢地。”
母亲端来一碗芙蓉糕,放在案上,也严肃开口,十分虔诚的模样:“谢天谢地。”
谢衡明白了。
他岂止是明白。
那日暮色四合时,西边的霞光已懒洋洋曛着整个长安城,将谢衡的颀长身影投在青石板路上,无边增了几分落寞。
街巷守卫杵着长缨静立,听着名扬长安的谢小郎君嘴里莫名跳着大神——
“谢天谢地!”
“谢天谢地!”
“……”
故而,谢灵犀肃穆道:“哥哥不喜爱猫,便是此缘故。”
柳续:“……”
“为何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