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戈
风萧萧兮易水寒。
边疆苦寒,又遭百年不遇的冰雹飞雪,被冻坏发霉的粮食堆积如山,兵卒们叫苦不已。
燕稷绣花功夫,屡战屡败,转瞬间失了济水南三座城池,那异邦的勇猛之师士气高涨,正朝关内进军。
军报快马加鞭传至长安——
前世东离抑武崇文,军队羸弱,自然敌不过大燕训练有素的威严之师。故而几次战役打得敌军溃败如蚁,几欲投降。
然,谢灵均某次乘胜追击时,被人引入一处冰川峡谷,冰川上布满弓弩火雷,霎时万箭齐发如暴雨梨花淋下,遂而战亡。
那一战最终虽擒得东离王帅,但北疆守将乃至谢家势力折损过半,再经不起短时间内的金戈杀伐了。
如今深想,十分蹊跷!
当时东离尚且溃不成军,士气低颓,又受燕军左右夹击,根本无暇勘察地形,更别谈布下天罗地网。
那麽……是谁将谢灵均引至那处夺人性命的冰谷中?
谢灵犀先前沉溺于前朝波诡云谲之中,未曾料到有人将手伸至千万里之外的北疆,霍然记起,前世奉命领兵攻离的可是……骠骑大将军裴焕。
……
松香阁内。
那翠衣粉妆的小郎君规规矩矩入门侍茶,乍然见了如考丧毗的两张俊脸,吓得险些将玉壶中的茶颤颤巍巍抖出去。
裴谦不耐,挥了挥手。
那小儿如释重负,磕了两个响头一溜烟跑没了影,这厢,谢灵犀双目灼灼盯着裴谦,诘问道:“你早就知晓?”
後者反问:“知晓什麽?”
“……”
谢灵犀静静凝目看他,不说话了。
阁间气氛僵冷十分,裴谦今日未带他那一对蛐蛐来,此间少了两只蛐蛐的“嬉笑打闹”,死寂般如泼天大雪三月不息。
良久,裴谦摊手,轻轻一笑:“你想让我说什麽呢?”
似乎已没甚麽交谈的必要了。
面前之人自然有缄口不言的权利,可事关兄长性命丶她无处安放的心魂,她谢灵犀便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不可。
于是拂了拂衣袖,重重扫了案上尘灰。
这时,半开的窗外蹴而跳入一人,在空中翻了个极漂亮的跟头,霎时间抽刀断水,一柄短刀稳稳横在裴谦脖颈之上。
刀刃亮得直冒寒光,轻柔地擦了这郎君一丝血。
裴谦惊道:“——你!”
来者正是白石。
身形矫健宛若飞燕,力狂倒拔垂杨柳,其一手精妙绝伦的剑花可挑起水上星斗。
谢灵犀稍微擡首,示意人坐下,又冷冷瞥了眼裴谦,“世人皆道裴郎君是个花天酒地的纨绔,可我瞧着,元敬装傻的本领,倒教人望尘莫及。”
“您大智若愚,我却是真的痴傻,元敬可否教我,那所谓的‘止战’到底是止什麽?”
屋中已是剑拔弩张,而屋外连廊细碎传来缠缠绵绵丶爱恨嗔痴的唱腔,有娘子娇笑几声,又被人急促地“掳走”。
裴谦叹道:“一墙之隔,真是‘两处风景尽不同’啊。”
他正襟危坐地拨开白石的刀,仿佛泊走了尘俗之人难以承受的风霜雨雪,手中沾了几滴血,红得晃眼,直教人胸腔中一颗脆弱的心狂跳。
随即缓缓出声:“说来还要感谢你帮了大忙呢,灵犀。”
……是夺去裴焕将军北疆军权的那桩事。
真相呼之欲出,谢灵犀也觉面上火热,将喘不过气来了,而白石将房间四扇窗牖皆大开,一股寒气进来,冰得两人一颤。
谢灵犀道:“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