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出(二)
当日夜袭,晋王燕稷忽觉脖颈处一凉,一睁眼,面前闪过一道白光,破开嫣红的血口。
“……!”
“怎麽无用?”
厢房中,宝饰团花,诸人寂静地看着案上那宝盒中一滩血,如有生命般缓缓蠕动着。
谢灵犀等了半晌,见身上没有动静,瞧瞧医师,又瞧柳续的眼,眉头一蹙:“是否要将皮肉割开?”
蛊虫不出,或许只因皮肤上没有伤口,挨这一刀,总比疼痛千千万万时好。
想毕,她提刀比划,“需割多深多长?”
“不该如此啊……”
燕云哪里知晓,这血非但没引出蛊虫,反倒“跃跃欲试”往人皮肉里钻,见这娘子狠心要划,她猛然按住谢灵犀的手,“不可!”
匕首被她错手打落在地,在谢灵犀手臂上擦出一道血痕——
那盒中血倏地窜出!欲往那伤口处而去!
幸得谢灵犀反应疾速,将衣袖一挡,却泼花了袖中的惊涛锦绣。
衆人一惊:“这是怎麽回事?!”
昨夜公主遣人去晋王府中划了他几滴血,欲先解了这恶蛊,可眼下这情形,全然不在谢灵犀的料想之内。
她放下袖子,面容冷肃:“方向反了。”
这外衣也穿不得了,谢灵犀将其褪下,道:“白白丢了一件好衣裳。”
燕云些许羞赧,这原本是她的提议,却险些害了谢灵犀,便敛着眉目,看向她,“抱歉……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殿下肯帮我已是很好,有何可道歉的?”她一顿,“衣裳坏了,叫阿续再买一件便是。”
昏昏的日光照在谢灵犀恹恹的面容上,极显颓艳,“况且,此番并非全无收获,至少我能确定,这蛊的确是燕稷下的。”
她与燕稷假意纠缠,却不知後者心中藏了这等龌龊心思,要她对他俯首称臣,甚至用上了蛊虫此类阴邪之物……
如今细想,莫非就是梅林那时!
正巧柳续的目光幽幽飘来,两人对视,谢灵犀抿嘴道:“我发誓,我当真只与他抱了那一回。”
又好巧不巧,教她正牌郎君瞧见了,还闹了好大脾气。
正牌郎君闹过了,这厢安抚起她来:“嗯,我知晓。”
“日升月落丶潮生潮死,均是物之两极,”柳续摩挲着谢灵犀的手心,一边朝燕云道,“殿下,是否有这解法,与书中记载相反?”
另一旁,谢灵犀轻轻道:“你别碰我——疼。”
应当是不疼的。
调了些应对之药,又喝了几碗止痛的药羹,不能根除,但颇有成效,夜间伏在一起睡觉,只觉宁静美满。
柳续:“哪里疼?”
“娘子怎麽不说‘便是再疼也要和夫君在一起’?”
“你有病麽?”谢灵犀瞪了他一眼,“不看圣贤书,又去哪里扫了这些酸溜溜的话本?”
这等调戏作弄人的本事不会与生俱来,定是柳承之耳濡目染,去哪个不正经的地儿学来的!专门用在她的身上!
方才燕云听了柳续的话,去寻旁的佐证书籍了,这郎君便肆无忌惮:“话本?有的。灵犀要看麽?”
谢灵犀反覆住他的手,轻刮他掌心,挠得柳续面痒丶心也痒,“你买了?花了多少银两?不是说好给我做衣裳的麽?”
“不至于……倾家荡産吧。”
柳续才不舍得谢灵犀陪他吃糠咽菜。
闻言轻柔笑了声,“怎会?”
“若我成了落魄户,灵犀要抛下我改嫁吗?”
——“改什麽嫁?”
屏风後,一人款款而来,步摇碰撞,琳琅生辉,又教人瞧见了那繁美精妙的花冠。
燕盈显然是从外头匆匆赶来的,一踏门便听了这句,一通雍容典雅地往凳椅上一坐,“三娘子终于想通了,不跟这花心的书生了?”
“花心?”
柳续不及拜见公主,闻了此言,抓了谢灵犀的手,钳住她五指,“什麽花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