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君入瓷
萧谛听收了霜桥夫人的提醒,随口同她寒暄了几句缓解氛围,就待不下去了要调头走人。
被尘一大师一路目送出青山寺时,她终于松了口气,伸手揉了揉自己僵硬的脸,长舒一气。
她没忘自己如今的身份只是上官凛手下的女官,年轻,初出茅庐,要在季霜桥跟前藏不住事。
随行侍卫聚集过来,萧谛听整理好纷乱的思绪,想按照霜桥夫人的提示,去看看她的“诚意”。
但毕竟江州势力不是她可以左右的,务必先与上官凛汇合要是首要任务。
萧谛听策马赶回王府时,日头已过中天。
府内下人见她一身劲装归来,带着一队侍从,虽面生,光看着装却也知是上官大人一行,不敢怠慢,引着她往客房院去。
刚转过抄手游廊,就见春燕端着药碗从廊下走过,见到她,眼睛一亮,忙屈膝行礼,说话差点嘴瓢:“殿……姑娘可算回来了!上官大人正在房里歇着,就等您来呢!”
萧谛听点头,看向春燕手里的药碗,随口问道:“这是什麽药?”
“是按照宋大人给的方子抓的方子,上官大人适才吃了早饭,胃不舒服……”
萧谛听点点头:“我端进去吧。”
春燕想躲:“哪能让您动手呢……”
萧谛听稳稳当当地接过来,春燕不好忤逆她的意思,只能递给她。
萧谛听招呼她去做旁的,随口编了理由堵她,春燕就没什麽心理负担地走了。
推开上官凛的房门时,她正歪在榻上翻看卷宗,见萧谛听进来,连忙坐直身子,眉宇间的倦色淡了几分:“如何?见到杨夫人了?”
“见到了,”萧谛听将药碗搁在桌上,拉过椅子坐下,“不过她更爱别人叫她霜桥夫人——怜君,你同这位季小姐,先前熟悉麽?”
上官凛端起药碗的手顿了顿,眉头微蹙:“不算熟悉,只记得小时候见过几面……家母与她母亲交好,常带我们去季府做客,可我那时年纪小,她性子又静,总爱一个人躲在书房看书,我们并不亲近。”
她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碗沿,语气添了几分迟疑:“後来季家出事,就再没见过了。”
“莫非——”上官凛想起自己幼时季霜桥那张沉郁的脸,心里很不是滋味,端着药碗一饮而尽。
药很苦,但她没什麽表情,像是习惯了:“这些事都是她做的?”
“她全都承认了。”萧谛听将方才与季霜桥的对答一一告知,“她同我说江州盐铁生意的猫腻,与当年夺走季家家産的人有关,还说淮州粮草案也牵扯其中……她让我们往青山寺西南走,说那里有她的诚意。”
上官凛放下碗,神色凝重:“青山寺西南是往淮州去的山道,那条路年久失修,狭窄陡峭,寻常商队绝不会走。”
“正因如此才要去看看,”萧谛听起身,“她既敢放出这话,想必有几分底气。你身子吃得消吗?我们现在就去。”
上官凛点头,从榻边取过佩刀:“不妨事,正好活动活动。”
两人带了四名侍卫,骑马出了王府。
按季霜桥所说的方向往西南一路疾行,越走地势越偏,官道渐渐变成蜿蜒的土路,两侧林木愈发茂密,阳光星星点点地散落满地。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前方出现一道岔路。
主路通往淮州,岔路则是条被荒草半掩的山道,入口仅容一马通行。
“就是这里了。”萧谛听勒住马,翻身下马。
上官凛紧随其後,蹲下身拨开路边的杂草,泥土上赫然印着几道车轮辙痕,虽被风雨磨得浅淡,却能看出是载重马车留下的。
辙痕边缘还有不少杂乱的脚印,显然经过的人不在少数。
“这路看着难走,竟真有车马穿行。”上官凛指尖抚过辙痕,“江州多雨,能保留这些浅淡的痕迹实属不易,看来她没有骗我们。”
萧谛听顺着山道往里走了几步,目光扫过两侧的树干。
几棵碗口粗的树干上有被绳索勒过的痕迹,树皮脱落,露出底下的新木:“不止马车,还有人牵着牲口走过……你看这勒痕,像是用来拉货的。”
一行人往山道深处走了半里地,前方豁然开朗。
一片被踏平的空地上,散落着些麦麸和干草,旁边还有几个熄灭的火堆,灰烬里混着些啃剩的骨头。
里面混着的东西不好辨认,但萧谛听知道这些就是江州运往淮州的粮食碎屑。
淮州案的相关卷宗里写过,四郡本身也饱受洪灾波及,但远比不上淮州苦难,开放粮食救济自家百姓的同时也不忘驰援淮州。
但如若这些粮食在上官道之前就被分走了呢?远少于救济数量的粮食到淮州,再被分走一层呢?
这一切都说的通了。
不过这都不能妄下定论,毕竟这条废弃的山道离淮州很近,如果着急的话抄近道倒也未尝不可。
她是警卧出身,知道推论是一回事,真实的证据又是另一回事。
萧谛听对着地上痕迹发呆,还有一处疑点她不懂,自己这般轻而易举就能得到的线索,作为淮州案的主要调查人裴闻津会查不到吗?
季霜桥真正的意图到底是什麽呢?
“这里是歇脚的地方。”萧谛听捡起一块骨头,“这些东西,可比地上的车辙保留的要久。”
上官凛站在空地边缘,望着远处连绵的山峦,忽然道:“从这里翻过山,就是淮州地界……若真是运粮,走这条道确实隐蔽,官府盘查不到。”
“季霜桥她没有骗我们,不过她是如何得知这些的?”
她话音刚落,一名侍卫忽然喊道:“殿下,上官大人,这边有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