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知止仿佛是看穿了沐毓露的想法,他注视了她一会儿,没有继续方才的话题,转而问道:“你如今应当已经攒下了不少的银两,若是真能够在三皇子的生辰宴上一举扬名,你可否打算离开朱雀国?”
沐毓露愣了一下,她原本想问他是怎麽知道她想要离开朱雀国的,可是在开口时又想到另一个更关键的问题:“我在三皇子的生辰宴上一举扬名?”
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一举扬名,她琢磨着她的鸡汤煨豆腐能够一炮而红也就足够了。
齐知止又笑了笑:“你的手艺如此好,自然是会在诸国面前扬名的,难不成你这辈子只做这一道鸡汤煨豆腐,只需要它出名也就够了?”
好吧,齐知止又猜透了她的想法。
她谨慎地道:“可我只是一介女子,在这麽多人面前张扬终究是不好。而且那日人多眼杂,我女扮男装的事情肯定会被我爹知道。”
“他知道又如何?我从来没打算让你在生辰宴上女扮男装。”齐知止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平日要求你僞装自己,的确是为了不给天下第一楼添麻烦。”
“但同样也是为了让你隐忍蛰伏,蛰伏不是为了就此隐姓埋名,而是为了等待时机一飞冲天。”
沐毓露张了张嘴,突然间觉得不知道该说些什麽,她没有想到他竟然为自己谋划了这样多。
齐知止继续说道:“现在机会已经来了,你可以借此机会一举扬名,像杨大厨一样成为各地酒楼哄抢的名厨。”
“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又如何会有男女之别?想那玄武国的皇女都敢与诸皇子争夺皇位,可见女子之见识并不输于男子,你又有什麽不敢的?”
他这话说得很有道理,沐毓露自然也极为心动,可是她仍旧有自己的顾虑。
许是此前被沐玉罡打压得狠了,她一直以来的计划都是攒够了银两悄悄离开沐府,从来没有想过像这样扬名天下,然後大大方方地离开。
齐知止当真如有读心术一般,仿佛能一眼看穿她的顾虑:“不必担心你的父亲,你都在各国使者面前一举扬名了,难道还害怕他将你绑去与人成婚?即便他当真如此糊涂,你有了这样的名望,反抗时岂不是也更有底气?”
说到这里他微微一笑:“更重要的是,太皇太後是绝不会允许一个在衆人面前抛头露面的商户女嫁入穆王府的。”
沐毓露眼前一亮。
对呀,她怎麽没有想到这一层。
再望向齐知止时,她的眼神都变了。
齐知止笑道:“终于打消你的顾虑了?”
沐毓露举起手中的杯子:“大恩不言谢,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饮尽杯中的茶水,沐毓露这才发现,原来人只要想通了,根本不需要酒,哪怕只是一盏茶水也可以浇灭心中块垒。
齐知止继续问她:“你还没有告诉我,等到攒够了银两,你是否想要离开这里?倘若离开朱雀国,你最想去哪里?”
沐毓露歪着脑袋想了想,“我最想去玄武国瞧一瞧。”
说到这里,她擡手支着脑袋,颇有兴致地问:“你行商需要走南闯北,一定去过不少的地方,可以给我讲讲玄武国的风土人情麽?”
“好呀,正好前岁冬日我带领商队行至玄武国,我们一行人在那里过了一个年。”齐知止笑着开口,声音里带有几分回忆的懒散。
“我们落脚的地方是靠近玄武国北边的一个小镇,那地方坐落于终年积雪的山脚,白色的山峦直插云霄。日头一照,漫山遍野都像撒了碎金,刺得人睁不开眼。”
“玄武国人大多信教,而那座小镇上的庙宇堪称一大奇观,它建造在万仞绝壁之上,隐于皑皑白雪之间。”
沐毓露听得出了神。
但听齐知止继续道:“听人说那座庙宇里的师傅常年只穿一件单薄的红色僧衣,却能在冰天雪地里静坐诵经数个时辰。”
“他们供奉的神像与我们的大不相同,金身塑像手中托着的不是莲花净瓶,是一轮小小的镂刻着神秘花纹的金日。”齐知止指尖在酒杯边缘轻轻一划,仿佛在描摹那轮金日的形状。
见沐毓露听得入了迷,齐知止思索了一下,话锋一转道:“其实天下之大,还有许多神奇之地。譬如朱雀国以南就有一片满是瘴气的密林,那里湿热难当,密林深处终年雾气弥漫,不见天日。那里的部族,女子皆以彩线盘发,缀着银铃,行走间叮当作响,据说这样能够驱赶林中的瘴鬼。”
沐毓露此刻已经完全被他口中的那些奇闻所吸引,忍不住轻声追问:“瘴鬼是什麽?”
齐知止语气里添了几分故作的诡秘,眼底也含着促狭的笑意,“听说那是死于瘴气密林中的鬼魂,他们并不知道自己已经不在人世,每日在深林中漫无目的地游荡,发出状若叹息的声音。”
“那里有一个传言,若是在林中独行,听见身後有脚步声相随,却不见人影,万不可回头张望,否则……”
齐知止话音还没有落地,啪嗒一声,沐毓露手中的调羹掉进了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