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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第2页）

离宫之後，三州堇璱的速度终于不可避免地慢了下来，每一次纵跃都显得异常沉重，就连身形也开始摇晃。

他强撑着又飞掠了一段距离，直到离沐府还有两条街道时，终于支撑不住，抱着沐毓露拐进了一个小巷，重重地坠落在了地上。落地的瞬间他下意识将沐毓露护在怀中，用自己的後背承受了大部分的冲击力。

大口大口的鲜血伴随着剧烈的咳嗽从三州堇璱口中涌出，染红了身下的碎石，也染红了他胸前的衣襟。

沐毓露从他的怀中挣脱出来，顾不上自己的狼狈，慌忙扶住他冰冷颤抖的身体。见他如此痛苦，似乎已经有些呼吸不上，她下意识擡手想要帮他摘下面具。

却被他一把拦住。

沐毓露是真的没有想到，都已经到这种关头了，他居然还如此防备着，不许她摘下他的面具。

他紧紧抓住她的手腕，声音微弱得几乎要被夜风吹散：“我体内寒毒发作，没办法运行内力，别管我了，你走……回家去……”

他们都很清楚，虽然已经逃出了皇宫，但是危机还远远没有解除。

三皇子的追兵此刻肯定也已出宫，而三州堇璱已经是强弩之末，他没有力气继续往外逃出京城。

对于沐毓露来说，躲回沐府就是此时最好的选择。

三州堇璱的意识已经有些昏沉，此刻他躺在沐毓露怀里艰难地喘息着，是她从未见过的脆弱模样。

她犹豫了几秒，在这短短的几秒钟里她的内心天人交战。

见到他毒发的时候她心里的恐慌其实已经战胜了理智，那一瞬间她的确是想扔下他独自逃跑的。

方才她之所以敢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他，是因为她知道风问棠无论如何都不会伤害她，所以她才能生出那样的勇气，在风问棠挥剑刺向他的时候不管不顾地扑过来。

可是此刻追杀他们的是三皇子的人，他们才不会管她是谁，恐怕会在捉拿三州堇璱的时候顺便一刀把她给砍了。

她已经死过一次，却并没有因此消解对死亡的恐惧，也许是前世实在死得太惨，如今重活一世的她比从前还要畏惧死亡。

她的确不想他死，可若是自己付出生命的代价也不一定救得下她，那她便要重新考虑一下了其中的利害得失了。

方才见到她和三州堇璱一起离开的人只有风问棠，除此之外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她可以肯定风问棠一定不会出卖她，此刻她只需要扔下三州堇璱独自回府，便算是与这个刺杀皇子的刺客撇清了关系。

这件事情说到底是朱雀皇室的内斗，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她何苦要把自己搭进去？

就在她已经快要说服自己丢下三州堇璱独自离开的时候，脑海里突然响起了一道微弱的声音，那声音虽小却很坚定。

是她自己在告诉自己，他曾经救过她，在她被所有人唾骂厌弃的上一世，他是唯一一个向坠入深渊的她伸出手来的人。

真的要在这种时候抛下他麽？

沐毓露急得红了眼睛，眼泪断线珠子一般往下掉。

她随即又想，前世他的确救她于危难，但对于他来说那不过是举手之劳，他从那群土匪手中救下她，甚至没有弄脏他的一角衣袍。

但此刻她若是想要报恩，想要救他一条性命，那可是要搭上她自己的一条命。

最关键的是即便如此也未必救得下他。

值得吗？

这显然是很不划算的。

做下抛弃三州堇璱这个决定固然是艰难且痛苦的，但沐毓露胜在心态好，她不停地开导着自己，就当她是跟在沐玉罡身边耳濡目染学坏了吧。

反正她也从来不是什麽好人。

做生意尚且要权衡利弊，得不偿失的事情不能做，何况眼前这档子事儿绝非生意场上的事情可比，一不小心赔进去的可是一条小命。

就算三州堇璱前世救过她，她刚才替他挡了一剑，从前的救命之恩已算是还了，她不欠他什麽。

把心一横，咬了咬牙，她最後低头望了三州堇璱一眼。

见到他虚弱地躺在自己怀里，像是一朵枝头的花被狂风骤雨打进了泥土地里，全然没有了从前飘逸若仙的模样，沐毓露心中一痛。

她不断地在心里对他说着对不起。

擡起手颤颤巍巍地将他从自己怀里挪开。

双手触碰到他冰凉的身体的那一刻，她整个人都跟着颤了颤。

下一秒，她背着三州堇璱摇摇晃晃地从巷子里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