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毓露又一次拍了拍心云的脑袋,语气轻松地缓解着气氛:“好了别哭了,我这不是还没出嫁吗?还有一晚上的时间,说不定今天晚上三州堇璱就来带我离开了。”
心云红着眼睛点了点头,虽然知道沐毓露说这话是在安慰她们,但她心里仍旧怀有隐隐的期待。
只要还没有到最後一刻,那就还有希望。
说不定呢,说不定三州堇璱就在这最後一刻赶来了。
这一晚上沐毓露房间里的烛火都未歇,心云和默合坚持要在院子里守着,等待着那最後一丝渺茫的希望。
她们就这样从深夜空等至天明。
三州堇璱没有来。
隔天一大早便有许多的人涌进沐毓露的院子,张罗着为她换嫁衣梳新妆,沐毓露便趁着此时人多混乱,冲心云她们眨了眨眼。
要等的人没有来,她们也该走了。
心云还欲说些什麽,被默合一把拦住,她冲心云摇了摇头,最後望了沐毓露一眼,拉着心云的手带她趁乱离开了沐府。
沐毓露在窗口望着她们离开的方向,只见院门口人头攒动,她们两人瘦削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直到这一刻沐毓露才真正松了口气,她坐回梳妆台前,如一个提线木偶般任由旁人给她梳妆打扮。
转眼间吉时已至,沐毓露被打扮得如一朵含苞待放的花儿,在衆人的搀扶下款款走了出来。
刚走出後院她就看见了穿着一身红衣前来接亲的穆衾寒,差点两眼一黑晕倒在地。
看来穆衾寒果然是很担心她跑了,接亲居然接到了沐府的後院来,但谁让人家是手握实权的摄政王,就算这样于礼不合,也没人敢说他一句不是。
相反,身旁的人都开始夸沐毓露好福气。
以穆衾寒的身份之尊,他是大可不必亲自前来接亲的,然而他不仅亲自来了,甚至还直接进到了後院来,生怕沐毓露多走一步路。
在衆人艳羡的目光中,穆衾寒朝沐毓露伸出了手,“我扶你上轿。”
他今日规规矩矩穿着一身正红色的亲王吉服,金线绣出的袖摆在阳光下流转着内敛而威严的光华,虽然未着惯常的玄色衣衫,但整个人在阳光的照耀下仍旧散发着冷肃的气息。
就像一块浸在透明的冰水中的玉,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寒气。
沐毓露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努力压制住心中的反感,将自己的手递到了他的手中。
他的手也是冰凉的,没有一丝热气,沐毓露颤抖了一下,下意识想要将自己的手从他手里抽出来,却被他紧紧地握住。
他就这样不容反抗地牵着她,带着她穿过人群向府外走去。
此刻沐府的朱漆大门洞开,阶前洒扫得一尘不染,沐玉罡穿着一身才赶制出来的簇新锦袍,正欲携全家老小在阶下跪送,却被穆衾寒一把扶住。
他长身玉立站在阶上,俯视着沐玉罡,仍旧是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温和:“岳丈大人不用多礼。”
沐玉罡激动得都快哭出来了。
府外早已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人,衆目睽睽之下,穆衾寒的确是给足了他面子。
至于跪在沐玉罡身後的那些人,表情更是一个比一个丰富,沐毓露的视线在他们的脸上一一扫过,最後停留在了沐晚意的身上。
此刻沐晚意望向她的目光里是前所未有过的仇恨,那股恨意简直都快凝为实质,变成一把刀子刺向沐毓露。
沐晚意实在是太不会隐藏,那一瞬间沐毓露直接就读懂了她的心思。
她在暗暗地跟自己的姐姐较劲,她不想让世人承认,被养在母亲身边千宠万爱长大的她嫁得还不如那个从小就被扔在乡下的野孩子。
她一定要嫁得比姐姐更好,地位比姐姐更高,如此心中的那一口气才能算是顺了。
怪不得她分明心仪齐知止,却能这麽快就接受即将嫁给三皇子成为他侧妃的事实。
沐毓露虽然读懂了她的心思,神情却依然平静,她突然间惊讶地发现,在又一次面对沐家人那充满恶意的目光时,她的内心已经毫无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