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毓露在心里长长地叹了口气,跟这人说话真累,一句话拐八百个弯儿,不是阴阳怪气就是迂回试探。
她又转移了话题:“你让我帮你找证据,但我对这些事情一无所知,我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些什麽。”
穆衾寒直视着她的眼睛:“我调查过沐府上下所有人,也包括你。”
“我知道你一直都同自己的父亲不和,但也正因如此你一直在挑衅他,也一直在尝试了解他,其实你才是整个沐府最熟悉他的人。我需要你凭借对他的熟悉,帮我找到他藏匿证据的地方。”
沐毓露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前半截话她认可,她的确比沐玉罡想象中更了解他,可是後半句话她表示存疑。
她爹虽然粗俗市侩,但也称得上是老奸巨猾,穆衾寒和三州堇璱多次探访沐府都无功而返,她又怎麽能轻易找到沐玉罡藏匿证据的地方。
穆衾寒猜到了她在想什麽,一句话就打消了她的顾虑:“你不用太有压力,就当是在搜寻宝藏,大可以放松地猜测一下,他若是得了一大笔钱财,最有可能把它们藏在哪里?”
沐毓露在脑海里搜寻了一下,然後有些怔然地道:“我还真想到了一个地方。”
三日後,穆衾寒再次着一身夜行衣,带着沐毓露回到了沐府。
刚一翻进後院,沐毓露就直接带着穆衾寒往她小时候钻过的狗洞赶去。
今晚天气不佳,夜浓得化不开,像泼翻的墨沉沉地压着这座深宅大院,只偶尔有几缕稀薄的月光透过厚重的云层,轻轻洒向人间,在沐府後院映出些游移的微光,却又在转瞬间被更深的黑暗所淹没。
这样的天气对于沐毓露他们来说却是绝佳的机会,两人在夜色中隐蔽了身形,顺利地找到了藏在後院墙角根,被藤蔓覆盖住的一个狗洞。
她与穆衾寒交换了一个眼神,对方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然後蹲下身,伸手在洞口内壁摸索了起来。
她虽然有这个猜测,但并不十分确定,而且若狗洞内当真藏有机密,一定隐藏在极隐秘的地方,说不定这小小的一个狗洞内还藏有什麽机关,她不懂这些,只好委屈穆衾寒以王爷之尊亲自在这里掏狗洞了。
不过穆衾寒本人似乎也没觉得委屈,他神情认真地在狗洞粗糙潮湿的内壁上摸索着,当指尖触碰到一块触感与其他位置截然不同的地方时,他蹙了蹙眉,指腹稍稍用力,便听到墙壁传来一丝极轻微的松动声。
沐毓露观察着穆衾寒的表情,见他突然变得如此严肃,她的心里也忍不住咯噔一跳。
还真让她猜中了?一来就找对了地方?
片刻之後,穆衾寒的手指以一种巧妙的角度猛地一按,紧接着往後一抽,墙壁随着他的动作发出咔嗒一声轻响,然後一块沉重的活砖就被他抽了出来,狗洞内壁露出一个黑洞洞的狭小空间。
一股陈年尘土和纸张霉变混合的呛人气息扑面而来,穆衾寒将几册叠放整齐的书卷取了出来。
沐毓露忍不住将脑袋探了过去。
借着游移的月光,两人看清楚那是几本颇为陈旧的账簿,账簿边角磨损得厉害,打开一看,里面密密麻麻记录着一堆令人心惊肉跳的条目。
某年某月,军粮多少石,以陈粮或损耗之名出库,最终流向标注的却是一个陌生的带着异域味道的名字,旁边往往还有一句批注:某某大人处已打点妥当。
一笔笔,一条条,竟不知有多少粮食以这种方式流出朱雀国,流入了敌国的粮库。
穆衾寒目光扫过那些墨字,眸色一如既往深沉,看不出里面翻涌着什麽情绪,过了一会儿,他将账簿全都收进怀中,然後转头有些好笑地盯着沐毓露:“令尊隐藏这些账簿的地方果真奇特,怪不得我们几次三番夜访沐府都无功而返。”
他问沐毓露:“不过你是怎麽猜到这个地方的?”
沐毓露知道他恐怕对自己起了疑心,八成又开始试探她了,于是坦诚地道:“因为我小时候总爱钻狗洞出去玩儿,我爹知道後把我吊起来狠狠打了一顿,他说我钻狗洞有辱大家闺秀之名,气得差点没晕死过去,恨不得把我也打死了事。”
“现在回想起来,老头子虽然易怒,但他那天的反应其实很不对劲,他看我的眼神与其说是愤怒,不如说是害怕我发现了什麽东西的怀疑。”
她望一眼穆衾寒,然後嗯了一声说道:“就像你现在看我的眼神一样。”
穆衾寒却是笑了,笑得倒颇为无奈:“你别冤枉我,我可没有。”
沐毓露耸了耸肩,“其实我也只不过是猜测而已,而且沐府的狗洞这麽多,里里外外足有几十个,我怀疑就是我爹用来掩人耳目的,我们能一下子找到藏东西的狗洞,这也是运气使然。”
穆衾寒赞同地点了点头:“那依你所见,下一个藏东西的地方会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