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晚推开听雨轩的门时,阳光正斜斜地切进门槛。她没看天,也没像往常一样先扫一眼靠窗的位置,而是径直走过去坐下。动作利落,像是怕慢一步就会改变主意。
她点了壶最便宜的龙井。阿杰照例端来茶水,杯子放得比平时轻,连带着报纸也顺手抽走了。她没道谢,只是低头从布包里掏出缂丝手帕,针线盒打开,挑了根湖色丝线穿针。
手稳,但线没进。
她顿了一下,重新穿。第二次还是歪了。第三次才成功。
她盯着那根细线,像在看什么不该出现的东西。呼吸有点沉,但她没停手,继续往下绣。可下一针又偏了半格,和前一针对不上。
她咬住下唇,手指用力,差点把梭子捏断。
柜台后的罗坤明正在洗茶具。他没抬头,但动作慢了下来。水流声停了,抹布搁在边上,他抬眼看了她一眼。
不是扫视,是盯。
他看见她手腕内侧那道旧疤露了出来,也看见她眼下淡淡的青影,还有指尖微微抖。
他转身泡茶,动作如常。水汽升腾,盖碗里的茶叶舒展。他分茶入杯,走过来,把一杯放在她面前,另一杯留在自己手边。
“你这帕子,绣了快半个月了吧?”他开口。
她手一抖,针尖差点扎到指腹。她没答,只轻轻“嗯”了一声。
“进度不快。”他说完,坐到了对面。
她抬眼看他。他眼神平静,像在讨论天气。
“最近事多。”她说。
“比如?”
“比如……买不到东西。”
“什么东西买不到?”
“做缂丝的材料。金线、竹筘、梭子。网上退单,本地断货。朋友寄也寄不过来。”她语气平,像在汇报工作,“有人不想让我继续做这个。”
罗坤明没接话。他端起茶杯吹了口气,喝了一口。
“你试过现金当面买吗?”
“试了。布庄老板说进货渠道出了问题,厂家不货。”
“哪家布庄?”
“西街李记。”
罗坤明放下杯子,看了她一会儿。
“你怀疑有人在背后动手脚?”
“不是怀疑,是确定。”她冷笑一下,“投行干久了,这种手段太熟。资源封锁,信息隔离,心理施压。一步步逼你崩溃,最后乖乖听话。”
她低头继续绣,但手更紧了。
罗坤明沉默了几秒,忽然问:“睡得好吗?”
她一顿。
“还行。”
“黑眼圈挺重。”
“最近梦多。”
“梦见什么?”
“小时候的事。”她声音低了些,“我妈教我缂丝,我爸反对我学。他说那是没用的手艺,不如去背财报。”
罗坤明看着她,没说话。
她终于停下针,抬起头:“你怎么突然问这么多?”
“你今天手抖。”
“谁还没个状态差的时候。”
“你以前从不错针。”
她一怔。
他记得她错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