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怕比它们先一步离开。
顾云深没说话,只是抱着她的力道更重了些。
喻闻雪声音轻轻的,怕他听清,又怕他听不清,凑到他的右耳边继续说:“谢谢你。”
“谢谢你无条件的爱……”
无论能活多久,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总是一件值得欣慰的事。就算有一天,她的病真的无法治好,至少也不会留下遗憾。
说着说着,她的呼吸渐渐平息。
在她睡着之後,顾云深盯着看了好久,习惯性摸了下她的心跳。
这是他每天都要做的事情,确认无误後,这才抱着她的腰,又亲亲她的嘴角,缓慢地闭上了眼。
*
风和日丽,桂子飘香,初秋时节的天气渐渐凉爽。
“侯爷,前面就是了。”
“今年气候温和,雨水充足,庄稼的收成不错。”管家一边介绍着庄子的近况,一边在前面开路,时不时回头打量一眼。
顾容廷的目光没在那些即将成熟的麦穗上,指着忙碌的那些农妇,问道:“为何做事的只有女子?”
管家眼神躲闪,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说辞,面不改色地开口:“这些农妇一般是周边村庄寡居的孀妇,聘她们干活,也算是授人以渔,有个养家糊口的本事。”
顾容廷注意到其中一个女子的手腕上有伤,拧起眉头,转而对一旁的心腹吩咐了什麽。
管家心里直打鼓,用女人当然是因为工钱比男人低,他能从中捞不少油水,若是被侯爷发现他这些年中饱私囊,管家的位置可就不保了……
思及此,他壮着胆子说道:“侯爷,再往前就是三夫人居住的小院了。”
顾容廷对这个称呼十分陌生,重复了一遍:“三夫人?”
“就是您堂兄的遗孀罗氏,在庄子上养病呢。”
听管家絮絮叨叨半天,顾容廷还是没有回忆起这个罗氏是谁,念着堂兄的情分在,派人送了些补品银钱给她。
见顾容廷没有接罗芸出来的意思,管家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思忖半晌,斟酌着字句说道:“侯爷,您来都来了,不妨去看看三夫人?”
顾容廷:“寡嫂孀居在此,不便探望。”
管家不语,眼神不经意一瞥,与躲在不远处的罗芸对视。
罗芸咬着嘴唇,踮起脚朝这边探去。
即便在庄子里生活,也丝毫未改她爱美的本性,一身绫罗绸缎,簪着一只金步摇,就连嘴上的口脂都是眼下时兴的颜色。
“这个管事真是不中用,收了我那麽多好处,竟连顾容廷都骗不过来。”罗芸整理着被泥土溅到的裙摆,忿忿不平:“若不能趁着他失忆时回到顾家,难不成我要在这穷乡僻壤里呆一辈子?”
身旁的丫鬟见状,连忙劝道:“三夫人,侯爷当初摆明了说不允许你再回侯府……”
“你闭嘴!”罗芸扇了她一巴掌,清秀的面容变得扭曲可怖:“这个侯府,我非回去不可!”
成败在此一举,她擦掉了唇上的口脂,不顾小丫头的劝阻,主动迎了上去,假装摔倒在顾容廷的脚下。
顾容廷下意识挪了一步,疑惑道:“你是?”
罗芸事先服用了令人看起来虚弱的药,端着一副泫然欲泣的姿态,捂着心口:“痛,好痛……”
顾容廷神色复杂。
思忖半晌,还是心软了。
*
喻闻雪最近看书看得入迷,谁来找她都不出门。
上次那本有关于古法治疗失忆的书籍她拿去送给了林清婉,又从书肆买了几本简单易懂的认真研学。
一边学,一边认真做了笔记。
但她忽略了一个问题,这里用的毛笔并非现代用的普通圆珠笔,一不小心就容易在脸上留下墨点。
于是当方紫媗进来时,见到的就是变成一张花猫脸的喻闻雪。
方紫媗怀里抱着一个竹筐,捂得很严实,神神秘秘地放在地上,扬了扬脖子:“我要走了,这是我送给你的离别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