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可看他羞赧的模样,也不忍心再打趣他,便笑着和叶芮婷跑回家。只留下叶照远在後面不停地喊:“你们跑慢点,雪地滑,不要摔了!”
回到家里,赵金穗和叶胜江已经睡下,黎可的床也早已铺好了。其他房间因为堆放着杂物和稻谷来不及收拾,所以黎可便和叶芮婷挤一个房间。
“可姐,你睡床上,我睡这个沙发床,我房间乱,你不要介意啊。”叶芮婷边收拾行李箱边对黎可说。
黎可笑着说:“有地方住就很不错了,我没那麽多讲究的。”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叩门声。
叶芮婷打开门看是叶照远,她立刻揶揄道:“哥,你不会是来跟我换房间的吧?”
这话吓得叶照远又结巴了:“你……你乱说什麽。”
他迅速将手里两杯感冒冲剂递给叶芮婷:“你和黎医生记得喝,早点睡。”说完便转身离开,走了两步他想了想,又折回来跟叶芮婷正经说道:“以後不要开我和黎医生的玩笑了,以免别人误会。”
叶芮婷纳闷:刚才你抱的时候怎麽不怕人误会了?
回到房间,看见黎可望过来的眼神,叶芮婷举了举水杯:“哥给我们送感冒药来了。”
捧着水杯,温暖的热意流进黎可心里,像刚才叶照远炽热的怀抱一样。
想起那个相拥,叶照远牢牢地将她摁进怀里,她能感受到那股要把她融进血肉的强悍力量。
直到现在,那种侵占感还挥之不去,破天荒地黎可脸颊染上一层绯红。
注意到黎可不自然的脸色,叶芮婷更加好奇自家哥哥和黎可的关系,她踌躇着开口:“可姐,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黎可温柔地应道:“你说。”
叶芮婷兴致勃勃地坐起身来:“可姐,你在北京读博士,怎麽来我们这儿当兽医了?”
“来实习做项目啊。”黎可裹了裹被子说,“我才博一,我们导师的博士生毕业比较难,要是能发SCI和核心论文,就可以顺利毕业。正巧以前的师兄想让我来帮忙,动物麻醉也刚好是我的课题,所以我就来了。”
叶芮婷怔愣了会儿,惊讶地问:“那就是说再有几个月,可姐你就要离开了?”
黎可迟疑地点点头:“对。”
这下叶芮婷没再说话了,她泄气地看着黎可:对什麽对啊?你走了我哥怎麽办呢?
但随後她脑子转过弯了来,难怪她哥不让再开他们的玩笑,敢情是知道和黎可以後没有结果了。
的确,黎可是高材生,有着他们这些人一辈子都企及不了的高度,未来怎麽着也比呆在大山里强。
想到这,叶芮婷更加同情自己可怜的哥哥了。
为了再替叶照远争取一把,叶芮婷不甘心地试探:“可姐,你说读博这麽难,你想过放弃吗?”
“想过啊,很多很多次。”黎可笑着说,“论文写不出来的时候,实验一次次失败的时候,被导师骂哭的时候,分分钟都想退学。但又狠不下心来,觉得辛苦了那麽久却没拿到毕业证,那我多亏啊!何况有时候我也觉得读书很有意义,就像今天,我替贾四叔救羊,我救了一大一小两条命诶,这对于我来说很值得。”
叶芮婷静静地听着黎可的话,内心更替她哥遗憾。
不过不是遗憾感情,而是遗憾学业。
要是当年她哥也有这份勇气就好了,说不定现在也有高学历。
一声轻叹逸出嘴边。
“怎麽了?”察觉到了叶芮婷的惆怅,黎可好奇地问。
叶芮婷摇摇头:“就是想到我哥了,他成绩很好的,但可惜没有上成大学。”
这话勾起了黎可的兴趣,她小声地询问:“为什麽?”
叶芮婷抠了抠脸,纠结地跟黎可说:“可姐,我可以给你说,但你别让我哥知道,不然他肯定生气。”
黎可咬了咬嘴唇,她知道这在窥探叶照远深藏的秘密,是不礼貌的。
但她却无法按捺住心里的好奇,她想了解叶照远的想法,想找到能安抚他的最快法门,想知道那遗照中的年轻夫妻和荒山上的合墓到底是不是他的父母。
“好。”
两人一直聊到深夜,不知是听了叶芮婷说的前事还是其他的缘故,黎可後半夜睡得很不踏实,总是做着光怪陆离的梦。
梦里一场大地震在大家毫不设防的时候侵袭了整个村镇,不少人在地震中丧生,随着救援队伍的到来,许多残垣断壁下的尸体被发现。在挖掘过程中有人在一座小学坍塌的教室里发现了位女性。
她是个老师。
一本灰扑扑的语文书摊在她不远处,满是土砾。
她也一样。
沉重的石墙塌在她身上,她弓着腰背,上身与下肢已经折成常人不忍直视的角度,救援人员以为这是墙体坍塌造成的伤害,然而直到救出这位女老师,他们才明白了她始终弓背的意图。
女老师怀里有两张同样布满泥尘的小脸。
稚嫩。又灰白。
地动山摇时,也许她来不及顾虑家里独子的安危,来不及思考救灾丈夫的忧患,只记得起她身为人民教师的职责。
保护学生。
保护孩子。
水泥板塌下来时,她奋不顾身地抱紧怀里的学生,用自己瘦弱的肉躯为孩子挡住危险。